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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他不可能是黑蓮花(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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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98.全文完

隆冬臘月,路府內張燈結綵。

一圈人圍坐在桌前,吃著年夜飯。

等酒足飯飽,路老爺子倍感盡興,第一個回了屋裡,剩下一屋子小輩圍坐在一處。

有人提起打葉子牌。

這事兒溫雪杳不擅長,幾局下來連連落敗,不同於幾位表兄的興致高漲,她則是輸多了便倍感困

乏疲倦。

如今她身子已有些顯胎,原家中幾位表兄也未曾打算留她久待,是以見她第三打盹後,便忍笑睇了

她身後的寧珩一眼。

寧珩瞧見,嘴角也不由翹起,彎腰將正迷迷糊糊打著瞌睡的人抱起,口語同其餘幾位表兄表嫂們

示意後,抱著人動身往屋外走。

溫雪杳察覺動靜,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眨了眨眼。

纖長的睫毛顫動,然而那視線沒能觸及牌桌,就在半途中悠然滯下,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線牽絆拉

扯住。

目之所及,頓在青年弧線流暢的下頜,膚色冷白,在暖黃的燭火下襯出幾分柔和之意。

沒瞧見結果,自然要問。

"贏了輸了?"

也難得她挺著肚子,這般犯困還心記著方才那一手牌。此話一出,在場人不由笑意連連。

寧珩也跟著笑,視線往她丟在桌上的牌面一掃,眼不紅心不跳地扯謊道:“贏了。"

“終於輪我贏了,今晚表兄表嫂好凶,險些殺的我片甲不留,還好,還好,還贏了回。”溫雪杳

嘀咕完心滿意足闔上眼,將臉埋進寧珩懷中,踏實地沉沉睡去。

寧珩抱著人,幫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

尋常做這樣的動作不必顧忌太多,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還得操心著她肚子裡的孩子,不能壓著

擠著。

好在溫雪杳也會給自己找舒服,沒等寧珩多動作就自己調整了一個更得勁的姿勢趴在人肩頭。

玉雪的小臉透出一層薄粉,嫣紅的唇微張,能聽到輕緩的吐納聲。

一聲一聲,敲在青年柔軟的心尖。

屋外不知何時起了風雪。

寧珩抬眸望了眼漫天飛舞落下的皚皚白雪,披風罩在懷中人身上,將她抱得更緊,腳下步伐加

快,擋著風雪走回屋中。

溫雪杳睡熟了,寧珩還惦記著她喜潔,尤其是最近孕中,若睡前不清洗一番,整晚都睡不安穩。

如今溫雪杳的胎已過去最危險的頭三月,坐穩了之後,得到家中府醫應允,便得來今日在晚宴時

小酌一杯的機會。

喝的是暖身子的酒,不醉人,卻讓人身上沾染淡淡酒香。

皂莢香氣混合著酒香味在一方小小的四角空間裡散開,氤氳在紗帳裡,倒比瓊漿玉液愈發醉人。最後將人往懷中一攬,兩人相擁著睡去。

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豔陽高照之時。

前些日子剛回路府時,溫雪杳被勒令安生待在家中養了許久,如今好不容易熬過最危險的前三

月,又逢新年,自然想出去街上看看熱鬧。

上元節這日,熱鬧非凡,一牆之隔聽著街上舞獅的動靜,溫雪杳心癢難耐,早早用過晚膳,終於

等到隨全家年輕一輩一同出動。

街上四處掛滿彩燈,耀眼奪目。

只聽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鑼鼓喧天的動靜,只聞其聲,便已覺得熱鬧紅火。

等看到隨著人潮湧動的“神龍”翻湧而至,更是令人瞧得入神,心中欣喜。

為首之人手中高舉舞龍杆,腰捆紅巾,隨著他上下跳動,黃色的燈籠褲翩然抖動,腰間紅巾飛

舞。

神龍擺尾,轉瞬就舞到溫雪杳他們一行人面前。

寧珩護著溫雪杳,沒敢讓她湊得太近,一直伸著一條手臂在她身前圈出一片空間,將她與躁動的

人群隔開一臂的距離。

饒是溫雪查已算乖巧,可還是不免嚇出寧珩一身冷汗,他生怕有人撞上她,傷著她。

然而人越怕什麼,反倒越來什麼。

不過令人心慌的危難並沒有發生在溫雪杳身上,但依舊不妨礙寧珩懸起一顆心。

兩人被長長的舞獅隊與路家幾人衝散,正打算撥開人群站定在外圍等待時,忽地聽見人頭攢動的隊伍中發出一男子粗糲的吼聲。

“小心些,讓讓,我家娘子好像要生了。"

這呼喊聲第一次響起時還不甚引人注意,等一聲高過一聲反覆高揚起五六次,周圍人才默默退開

自覺圍成一個圓。

人們的注意被這對年輕夫妻吸引,仔細看去,果然見男子懷中粉衣厚氅下的女子腹部高高隆起。

本是旁人之事,可在人群外圍瞧著一切的溫雪杳與寧珩二人卻不由緊張地握緊了彼此的手。

十指相扣,對方手心皆是汗意涔涔。

寧珩壓低聲音,“別怕,別怕。"

溫雪杳隨著他的話調整呼吸,或許是因為身懷有孕,她對這些事比以往更能共情感傷。

長長撥出幾口氣,臉上的汗溼才停止下淌。

寧珩想牽著溫雪杳躲開這是非之地,可溫雪杳的雙腳卻像是被定住,無論如何都移不開。

一雙眼更是緊緊盯著眾人視線中央的兩人。

不多時,那一對年輕夫妻的小廝丫頭就面帶難色將主子護起來。

就在眾人為她們揪心時,只見一個頭纏布巾的中年婦人推開眾人擠到夫妻面前。

婦人厲聲道:“別瞧了,沒事兒的都散開些。"說著,她又指派那男子將其妻子抱到旁邊小攤子的棚下。

好在搭棚的小販是做吃食生意的,最不缺熱水。

那婦人最初時便喊了一句她是這城中有命的接生穩婆,是以夫妻的隨從也十分配合她調動差遣。

不多時,一個簡易的帳子便搭起來。

那女子的夫君被攔在帳子外,只聽帳內女子痛呼不斷,急的男子滿地打轉。

一旁的溫雪杳被寧珩帶遠,可心思依舊被那生產的女子牽絆。

自從她懷孕,也看了不少相關的話本醫書,可紙上得來終覺淺,那些平靜的字眼遠沒有眼前的場

景令人心中震顫。

她瞧不見棚子底下的光景,忍不住催問寧珩:“如何了?"

這話隔三差五便要從她口中響起一聲,"生了麼?"

“可否平安?"

莫說她,其實寧珩心裡也似麻繩般,被揪扯的亂作一團。

只不過他是男子,剋制著面上不顯,更因他要給自己的妻子支撐,所以他如何能亂?

他穩定心神拍了拍溫雪杳的手背,明明說一句平安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可他的雙唇卻像是莫名被

粘連,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開口。他心知女子懷孕生子極其危險,卻也是第一次親見。

說不憂心那是假話,耳邊響起的分明是別的女子的哀呼聲,可傳入他耳朵時卻莫名幻化成了阿杳

的聲音。

他的心被狠狠掐緊,沉得喘不過氣來。

漆黑的目光不由落在溫雪杳的小腹上,又深又沉。

這一刻,他腦海中閃過千百個念頭,最終都匯聚到同一處。

也是第一次,對她腹中孩子的降臨心生猶豫。

他從不曾想,女子生產居然這般痛苦,稍有不慎,竟會危及性命。原來這都不是書簡上的誇大其

詞,而是確有其事。

“阿杳……”說話時,寧珩的唇色都有些蒼白。

“怎麼了?”溫雪杳緊緊攥著他的手,“是那女子生了麼?"

寧珩身量高,視線越過人群,遠遠眺望一眼,小幅度的搖頭道:“還未。"

說完,他的視線落在溫雪香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半晌後,再次艱難開口:“阿杳…"

溫雪杳聽出不對勁,張望四顧的目光收回,抬眸看向身前人,這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不亞於方才

所見那女子的夫君。

手再一收緊,便摸到汗溼淋漓。“怎得將你也嚇出這許多的冷汗……”話未說完,溫雪杳自覺噤聲。

看著他專注凝在自己小腹的神色,她哪還有什麼不懂的,他是與自己一般,都將代入了那對小夫

妻。

只是寧珩的反應遠比她想象中更激烈。

寧珩聽到她的聲音,恍惚回神,視線上移,蒼白的唇張了張,還麼等發出聲音,就見對面之人忽

而牽起他的手,"走吧,我們去別處看看。"

寧珩腳下雖亦步亦趨追隨著她,可面上卻依舊心不在焉。

然而沒等兩人走遠,突然聽方才那處棚子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兩人背離的身影齊齊頓住。

還是溫雪杳先出聲打破沉寂,試探問道:“要不要回去瞧上一眼?”

寧珩抿唇,須臾後緩緩點頭。

兩人牽著手,並肩走回去。透過層層疊疊歡聲笑語的人群,見到守在帳外的男子滿臉通紅,激動

地抱著襁褓中的啼哭聲嘹亮的嬰孩。

頭頂的積雲彷彿都在聲聲吶喊下被衝散,灑下光華。

遊玩的後半程兩人又去猜了燈謎,可到底有沒有樂到心上,只有她們自己知曉。

等暮色低垂,兩人牽著手走迴路府,一路無言。

待進到屋內,大門闔上。沉默許久的寧珩目光灼灼盯緊溫雪杳,不似玩笑道:“阿杳,這孩子,若不然便………”

“不要了?”溫雪香猜寧珩的心思。

他整夜惴惴不安,心思也委實好猜。

寧珩雖然對兩人的孩子滿含欣喜期待,可比起溫雪杳的性命,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只消一想生子之危,今日那女子的哀嚎聲便縈繞於腦海,就是再嘹亮喜慶的啼聲都難以衝滅半

分。

他心中慌亂,實在不願去賭那哪怕十分之一的危險。

或許是紙上文字的單薄,更或許是口口相傳聽來的都是佳話,他似乎從未憂慮過此事對女子而言

乃是九死一生。

黑眸目光定定,懇求地看向對面人,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獨處坦白時,寧珩沒有再遮掩自己內心的慌亂不安,直言道:“阿杳,我實在是怕了。”

“從這孩子來到我們身邊時,我滿心歡喜,卻忽略了這最可怕的一遭。"

"莫說你,連我也忘記了。”溫雪杳小聲說。懷孕初期,她並無旁的不良反應,只嗜睡嚴重些,

可也不是什麼令人焦心之事。

雖聞不得葷腥之味,卻也不甚嚴重,況且她素來便不愛那種滋味,是以從不覺有任何影響之處。

於她而言,只是小腹愈見圓潤而已。若非今日所見,她還不會想到這一層。

一切太過順利,便讓她忘記這原本是一件極危險之事,稍有不慎,便會一屍兩命。

可若說陡然讓她放棄腹中孩子,她又怎能輕易生出決斷。

與旁人不同,她是最真實感知到自己日夜變化的人,一個小生命在自己腹中孕育成長,同她血脈

相親,一同呼吸。

“阿珩哥哥,或許是我們太過緊張了。”溫雪杳不知是在寬慰對方,還是在寬慰自己。

"府醫都說我胎象穩當,等到足月時我定然會更加處處小心,屆時有府醫有穩婆,不會有事

的。”溫雪杳牽扯唇角,“要我說,你便是今日瞧見別人,才有些杞人憂天了。況且,你最後不是也

瞧見了,那對母子平安。”

“可萬一呢?”寧珩想到旁人口中冰冷的字眼,“若是胎位不正,難產出血……"

沒等話說完,寧珩自己先面露悔色,連聲呸了幾口晦氣。

“好了好了。”溫雪杳無奈伸手捂住寧珩的嘴,“我知曉你的顧慮,我們都再冷靜冷靜好麼?”

“再說。”她的手撫在凸起的小腹上,失笑道:“如今已顯懷,就算你再擔心,想取出它,不也

一樣危險?"

聞言,寧珩的臉“唰”地一白。

溫雪杳本意不是想嚇唬他,未曾想這一句簡直像是阻斷對方的後路。自從上元節後,兩人間的氣氛沉悶了許久,就連家中其他人都察覺到古怪異常。

或許是憋悶壓抑太久,自旁敲側擊聽聞府醫說拿掉孩子更危險,對女子身體有害反倒得不償失的

話後,心中反倒釋然不少。

此後兩人更是默契的都未再提起此事,更不曾對旁人說。

是以直到他們的孩子小翡長大,除了這夫妻倆人,旁人都不知曉竟有一刻他們心生退卻,曾動過

不想要這孩子的念頭。

當然,這都是後話。

話說當前,自過了頭三個月後,溫雪杏腹中的胎兒胎象極穩當,府醫也暗示可行房事,只要不過

與激烈,就不會傷身。

雖是如此,可寧珩謹慎小心,壓根不敢有半分貪念。

就算後來六七個月時,連溫雪杳本人都不再擔心憂慮,暗戳戳同他說了幾次可以,但他就像是一

個入定出塵的苦行僧般,絲毫不受眼前妖女所惑。

好幾次,都令溫雪杳心中恍惚,自家夫君莫非是轉了性?

不過既是寧珩認定之事,便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是以直到溫雪香腹中胎兒足月,他都沒有破

戒,當真是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銅牆鐵壁。

然再是鋼鐵之軀不可撼動,卻仍在溫雪杳生產這日啼哭成了孩童。

****

溫雪杳清晨發作,好在府中早早做足準備。

她這邊一有動靜,那邊接生的安排便已就位。一陣疼痛過後,溫雪香大汗淋漓,腹中反應稍緩,她深呼兩口氣。

在旁的寧珩見她不再咬牙憋氣,連忙湊近,“可有好些?"

溫雪杳點頭,答得有些有氣無力,“現在不疼了。"

寧珩也跟著鬆出一口氣,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溫柔低聲在她耳邊道:“別怕,都安排妥當

了。"

溫雪杳這會兒從疼痛中脫身,四周掃視一圈,“其他人呢?"

“都在外間候著呢。"

一切妥當,寧珩這位人夫、人父卻被眾人義正嚴詞攔在門外。

寧珩一陣心煩,真覺這規矩是合該剔除的糟粕。

他是阿杳的夫君,卻不得陪在她左右,這是哪裡來的規矩?

“妹夫你也太心急了些。”一旁的路清鶴嘖聲道。

寧珩覷他一眼,連搭理他的心情都無,只一瞬便移開視線,專注聽著門內動靜。

許久不聽裡面聲音,寧珩急色外顯,“怎得不聽動靜?"

說著,腳下已經快人一步做出反應,便是意欲推門而入之勢。

還是兩位表兄眼疾手快,一人一邊將人攔下。

“說你急躁,你還真是當仁不讓,這產房如何闖得?”路清鶴肅然道。

寧珩平日對著幾位表兄,雖不熱絡殷勤但也是知禮妥當。哪有像此時這般直接同人冷臉過?

"讓開”兩字就在嘴邊,即將脫口之際,卻聽屋內傳出一道呼聲。

隨之而來的是奪門而入的聲響。

溫雪杳躺在榻上,雙手死死攥緊手中能抓到的一切。

疼痛遠比她想象中劇烈,耳邊是穩婆有條不紊的話音,忽然那話音急轉,沒等她意識到發生何

事,汗溼的手就被一陣熟悉的力量緊握。

那穩婆見勸阻不得,只好冷靜下來繼續自己的接生之事,唯有心中百轉千回,暗道這大戶人家真

不知究竟是講究還是不講究,怎得能任由男子闖進來?

可這聲疑問在看到那玉人似的臉上滿臉憂心哀痛時,再多的不解在嫑時間煙消雲散。

“愣什麼神,你不要命了麼?"

穩婆出神一瞬,便被一道似浸在寒冰中的冷聲嚇得回神。

前一秒對著自己夫人滿眼溫柔的人,轉瞬間卻似變了一個人般。

她心有慼慼,卻也曉得方才是自己不該,再不敢胡思亂想。

榻上。

溫雪杳眼睫掛著水珠,不是汗還是淚。睫毛輕顫,從眼角滑入,有微微的酸澀之感。

寧珩臉上笑意溫柔,充滿鼓舞,只有在溫雪杳看不到的時候,才會皺緊眉頭。

這樣的煎熬,也不知持續多久。

許久之後,聽得穩婆低吼一聲“用力”。溫雪杳緊咬牙關,隨及便感身子一鬆,輕飄飄似墜在綿密柔軟的雲裡。

她的眼前閃過一片白芒,白芒中一道耀眼的陽光射下。

耳邊同時奏響一道嘹亮高歌。

紛紛雜雜,溫雪杳聽不真切。

“阿杳。"

“阿杳。"

"阿杳。"

****

剛出手的小孩粉通通的,臍帶一剪,便被穩婆用提前備好的小褥子包了起來。

尋常人家夫君都是會先問一句男娃女娃,可穩婆眼前這位顯然不同。

從頭至尾,他堅定不移的守在那女子床側。

若非是那躺在榻上的女子緩過勁出聲想看孩子一眼,怕是那男子都想不起還有一個孩子。

“是丫頭,可愛得緊。”穩婆聽得喚聲,連忙抱著懷裡的孩子走近。

溫雪杳一看,本以為是慣常的奉承話,結果當真玉雪可愛。

臉上粉嘟嘟的,卻不像旁人所說的那般皺皺巴巴,只是她盯著瞧了許久,她都一直閉著眼。

穩婆說剛生下的孩子就是這般,她的目光朝兩人面上一掃,又說了幾句討喜的吉利話,只道這丫

頭一定也生了雙水靈靈的眸子。

小丫頭不似尋常小孩那般剛出生啼哭不止,最開始嚎了兩嗓子後,便乖覺地抿著嘴安靜下來。換成奶孃將她抱去隔壁也不吵不鬧,乖巧得很。

等屋裡只剩下兩人,瞧著榻上的人,寧珩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鬆懈。

緊扣的肩胛一鬆,臉上不止何時落滿了淚。

“哭什麼。”溫雪查笑他比自己還膽小。

*大**

許是小翡這小丫頭記仇,方生下來時雖不吵不鬧,卻記得當時自己的爹爹滿心滿眼只有孃親,絲

毫不顧及她脆弱幼小的心靈。

於是在之後的無數個日夜,小翡對著誰都是笑意盈盈,唯有對著寧珩時,啼哭不止。

這一反應,令溫雪杳都有幾分哭笑不得。

最初寧珩還十分嘴硬,只每日眼巴巴纏著溫雪杳,心道有她一人喜愛他便足矣。

然而隨著小翡日漸張開,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像極了溫雪杳,寧珩接連盯著瞧了許久。

不知何時,心思發生變化。

小翡在哭嚷。

寧珩卻抱著人瞧得新奇,還不住地同溫雪杳道:“阿杳,你瞧小翡,這丫頭似是半分都不曾像

我。"

這話在旁人聽來定要笑他,可他卻自顧自傻樂。

彷彿小翡只像了溫雪杳反倒更好。

寧珩能受得了小翡哭鬧的勁兒,可從來不見她在自己懷裡哭的溫雪杳哪能受得了這場面。才半刻,她便忍不住同他搶孩子,“算了阿珩哥哥,還是讓我來抱吧。"

寧珩不明所以,“為何?我瞧著小翡十分喜歡爹爹,是想要爹爹多抱她一會兒的。"

溫雪杳失語一瞬。

不過時間久了,寧珩也逐漸發現,這小丫頭對他的不善。

先前沾沾自喜的話自然是無法輕易說出,他心中還古怪,為何小翡獨獨見他啼哭不止,而換作旁

人,就連小暑抱著她都笑嘻嘻地十分配合。

這樣的認知對於初為人父的寧珩而言無疑是致命的打擊,可他卻絲毫不記得自己最初眼裡根本瞧

不上這個奶娃娃,甚至小心警惕防著她,怕她搶走溫雪杳更多的注意力。

此時小翡已經有六個月大,能蹬著小腿坐在榻上。

此時她坐在窗下的榻上,手裡把玩著一隻小木馬,視線卻一直往院子裡探。

小木馬是溫長青親手雕刻的,小翡愛不釋手好一陣,這段時間興致才稍稍淡下來。

溫雪杳順著小翡目光往外瞭一眼,小聲道:“你說小翡是不是想出去玩兒了?"

寧珩瞧她一眼,“我說…………倒不是小翡想出去,是你想出去。"

溫雪杳瞪他一眼,不過嘴上沒再裝腔作勢,"這倒也不假。"

“最近日頭毒辣,你不是最怕熱麼,等避過這一陣,我再帶你出府遊玩。"

溫雪杳得了應允,心中滿意。

兩人這邊正說著,那邊的小翡像是感受到忽視,哇的一聲哭起來。不過這麼大的奶娃多是乾打雷不下雨,小翡自然不外如是。

扯著嗓子吼得驚天動地,可半天卻不見一滴淚珠落下。

溫雪杳抱著小丫頭在懷裡哄了哄,不多時,哭聲果然漸止。

粉嫩的軟糰子窩在妻子懷裡,這一幕瞧得寧珩心裡柔若春水。

他主動伸手,“小翡是不是困了,我哄她小憩一會兒。"

溫雪杳不放心瞄了寧珩一眼,但還是將懷裡的孩子遞過去。

寧珩臉上壓著笑,小心翼翼將小翡接過來,生怕動靜太大將小丫頭吵醒。

可這一遞一接還是讓敏銳的小奶娃發現變化。

她迷茫地撐開眼睫,纖長捲翹的睫毛一顫,隨著睫毛翻飛的速度加快,那雙水靈靈的眼眸突然頓

住。

在看清面前放大版的臉龐偷偷換人後,剛被哄好的脾氣再度炸裂。

仿若平底一聲驚雷,嚇得寧珩這位平素八分不動的人都抖了一抖。

"還是我來吧。"

寧珩再不情不願,還是得鬆手。

好不容易盼來的外出遊玩這日,溫雪杳原想的一身輕鬆,等真到那時卻發現自己一心記掛著小

翡。於是這日回到路府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衝到房裡問乳孃:“小翡今天乖麼?吃了幾頓飯?我不在

時有沒有哭鬧?"

絲毫沒有注意在一旁的貴妃榻上,躺著另一個人,自她進門的那一刻便目光灼灼盯著她。

那雙黑眸夾雜著眷戀,在聽完這番話後又多出幾分嫉妒與幽怨。

連自己孩子的醋也吃。

寧珩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小氣到這種地步。

然而在他面露哀怨盯了溫雪杳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直盯得屋內的乳孃都心裡發憷,忍不住出聲

提醒對面的溫雪杳去看看他時,他心中的妒火幾乎到達頂峰。

直想將這個礙眼的奶娃娃從他們的屋裡丟出去。

溫雪杳注意到乳孃的視線,這才抬起眼皮朝側面淺淺撩了一眼。

她的視線才在寧珩臉上停留了半瞬,都未給對方表現的機會,就重新收回視線,將慈愛和藹的目

光凝在懷中的小翡白裡透紅肉嘟嘟的小臉上。

溫柔的誇了句:“小翡真乖。"

寧珩就算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最近在阿杳面前,自己的受重視程度完全比不上她懷裡那個

傻乎乎連話都不會說,只會流著口水傻笑的小丫頭。

他心裡十分不是滋味,斜躺在榻邊自艾自憐的嘆了口氣,卻又不甘心,於是試圖用主動搭話的方

式吸引對方的注意力,“阿杳,今日出去玩的怎樣,開心麼?"

溫雪杳嘴角盪漾著笑,可這笑容在寧珩看來,怎麼看都透露出一股“與他無關”的扎心意味。“開心啊。”溫雪杳晃著懷裡的小翡,輕柔道:“自從生下小翡,還是頭一次出去遊玩,前段時

間被拘在屋裡,可真是悶壞我了。"

寧珩注意到她身後桌上的“大包小包”,視線偏轉,“你買了不少東西回來。"

一說起這個,溫雪杳就不免得意。

桌上那些可都是她今天下午的戰果,堆成山擺了一摞。

原來她在上京城時,也不覺花錢享受有多快樂,最近方覺這其中的滋味。

先前她表哥表嫂便說女子有了孩子後性情或會有些變化,沒想到她居然改變在了此處。

不過溫雪杳倒是不覺這有何不好,從前她不喜愛玩樂,不喜湊去人多的地方找熱鬧,更不喜金銀

那些俗物。

現在的她簡直與過去大相徑庭,不過她的玩樂喜好都把握有度,所以未覺有任何不好之處。

總之都是能使得她快樂的法子。

她洋洋灑灑說起自己今日買了些什麼,上至外祖父,下至身邊的小暑,她都精心挑了物什,就是

為了專程感謝大家在這段時間對她格外的關愛與照拂。

說到最後,像是刻意忽略了誰。

還有誰呢?

自然是榻上一直豎著耳朵期待自己名字出現在對方口中的寧珩。

他翹首以盼,直到溫雪杳炫耀完自己今日買的種種謝禮,就是唯獨沒有聽到自己那份。於是乎,今日被忽視許久的寧世子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

屋內的氣氛霎時出現變化,連乳母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酸氣,她連忙尋了藉口躲出去。

而這正好給了寧珩肆無忌憚發洩心聲的絕佳機會。

“阿杳。”寧珩繃著臉。

溫雪杳似還沒有察覺到眼前的危險,聽到聲音後敷衍的朝後方“嗯”了一聲。

寧珩盯著那顆頭都不曾迴轉一下的後腦勺,心中壓抑的那一簇火苗徹底被引燃。

他“噌”地一下從榻上彈坐起來,雙手緊緊扣著榻邊,一字一句道——

“溫雪杳!”——

"你如今是不是心裡沒我了?"——

"你已經有十三日沒有吻我了!"——

“你回來後都沒有問我今日吃得好不好!”——

“你、變、心、了!"”

溫雪杳身子揹著他,臉上的笑早就憋不住,肩膀也隨著他越來越激動的控訴聲而劇烈的顫抖起

來。

寧珩瞧見對面人的反應,愣了一秒,霎時沒了氣性,小心翼翼地低聲試探道:“我方才是不是太

兇了?”

“嚇到你了?”

寧珩說完之後心裡便有些後悔了,表嫂說女子誕下孩子後會比尋常更敏感脆弱幾分,這時尤其需

要夫君的小心呵護。他心中懊惱不已。

忙從榻上站起身,趿拉上鞋子就往溫雪杳身邊跑,邊跑邊道:“阿杳,阿杳,為夫方才不是有意

的,實在是一時沒忍住………你最近太不關心我了。”說著說著,堅強的青年聲線又變得委屈起來。

小翡不喜他,他一抱之即哭。

如今阿杳也不惦念他,霎時間,寧珩覺得自己彷彿便是這世間最可憐之人。

等察覺身後人走近了,溫雪杳連忙收斂表情,不過還是被細心的寧珩發現端倪。

他的整顆心都記掛在她身上,如何察覺不到她真實的心中所想。

哼。

寧珩在心底哼了聲。

沒再上當。

知曉她是故意看逗弄自己後,他心中的委屈更是隻增不減。

不哄哄他就算了,怎得現在還學的這般壞!

既如此,他也要

下一秒,寧珩嘴一撇,臉上登時掛上一副泫然欲泣好不委屈的神情。

七尺男兒竟將西子捧心的動作信手拈來,絲毫不覺違和羞恥,“我實在為自己覺得委屈,你就是

這般對你的結髮夫君的。"

討伐來得太快,明明前一刻對方還是在小心翼翼反思懺悔的,溫雪杳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愣了一

瞬,同懷中的小翡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眼。

這一眼更被一旁的青年抓住把柄,他怨聲載道叫苦連連道:“你看你,我正與你說話,你卻一眼

都不瞧我,到此時還在看她!"“阿珩哥哥,你今日怎得了,竟像怨夫一樣?”溫雪香下意識脫口而出。

話音將落,她就自覺壞事。

糟糕,這不就是火上澆油麼,寧珩不借機發揮才怪!

果不其然,身側青年如玉般英俊的臉陡然一變,似美玉碎裂,裂出幾道痛心的紋路。

“阿杳,你果然嫌我了。”

“沒"

“你撒謊!”寧珩不給她狡辯的機會,“不僅嫌我,還罵我了。"

“哪有?”溫雪杳這話說的實屬有些沒底氣,輕飄飄的,還未經風吹,便散在了屋裡。

“就有!”寧珩說:“你說我是'怨夫’。"

溫雪杳默了默,良久後終於扭過頭,與寧珩面對面,硬著頭皮道:“我也不曾說謊啊……”

寧珩有些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如今你竟是連哄哄我都不樂意了?"

眼看勢頭不妙,溫雪杳趕緊討饒,“沒有,沒有不樂意。"

“那你

沒等他說完,深諳寧珩套路的溫雪杳連忙岔開了他的話,面露苦色道:“阿珩哥哥,我手好酸,

你先幫我抱一下小翡。"寧珩浮在舌尖的話沒能道出,不得以嚥進喉嚨,可心裡又有些不甘心,遂而一顆心便有些不上不

下堵在喉嚨裡。

他猜出溫雪杳就是故意的,故冷哼一聲,但還是伸手將她懷中的小翡接了過來。

趁寧珩的注意力轉移到小翡身上,溫雪杳眸子一軟,這才忍俊不禁解釋道:“方才是故意逗你

的,怎可能顧及到所有人,卻單單落下夫君你。"

說著,溫雪杳手撐在寧珩肩頭,踮腳湊近他的面頰落下一吻。

兩人中間的小翡安穩躺在懷裡,笑眼彎彎,眯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發出“咯咯”的笑聲。

方才寧珩說了那許多,其中有一點倒是沒有說錯,自從誕下小翡,她的確有很久不曾與他親暱過

了。

最初那段日子是因為她身子有些虛,後來的確是一心撲在了小翡身上,再待適應了新的身份後,

則是覺得小翡雖年幼,卻仍是很靈的盯著她。

她一向面皮薄,何況是在自己孩子面前。

是以僅僅是輕輕一吻,也足矣令她紅了耳尖。

可對面的寧珩卻有些食髓知呋的意思。

若不是他此時懷中還抱著一個軟乎乎的小傢伙,他倒是想直接伸出雙手環抱住那截細腰按進自己

懷中。

他思緒停滯一息,但還是很快調整做出反應,一手抱著笑意吟吟十分乖巧的小翡,一手圈住意欲

往後躲的人。

咬牙落在她耳邊的話不再隱忍,暗啞道:“躲什麼。”

“小翡在看。""她看不懂。"

“你怎麼知道?"

"我是她爹爹,我當然知道。”說著,他捏著人腰間的軟肉往自己身前帶了帶,在即將吻上去前

還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但這小傢伙委實有些礙事。”

話落,一個濡溼灼熱的吻便準確無誤的落在溫雪杳唇上。

她被親得面紅耳赤,依舊無法過心裡那關,推著身前人的胸膛試圖掙開。

只聽落在她唇上的人輕嘆一聲,"我不讓小翡看就是。"

邊說,那雙修長的手已從溫雪杳的腰間轉移落在懷中小翡的眨著的眼眸上。

然後沒等溫雪杳反應,就用唇瓣咬住了她的嘴唇。

好一會兒,等到她呼吸不穩,他才意猶未盡抬起頭。

兩人額頭相抵,他的黑眸幽深,盯著那被他吻得瀲灩的唇畔深吸一口氣。

喉嚨一滾,將更多的念壓下。

大大**

等小翡長到三歲時,路府又傳出喜訊。

乃是溫雪杳的表嫂又懷上一子。

路清鶴盼著兒女雙全,心中滿是期盼。

這日溫雪杳陪著表嫂閒聊,表嫂目光忽而落到溫雪杳身上,意有所指道:“小翡如今也三歲了,

妹妹與妹夫沒想的湊一對好’?"表嫂頭兩胎都是男娃,這一胎則是個女娃,正是應了她口中那個成雙的“好”字。

聞言,溫雪杳垂眸掃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旁人三年抱倆,甚至更多,但她這肚子自打三年前生下小翡後,的確不見絲毫反應。

不過她此時發怔僅僅是因為她從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有想或不想,這些於她而言全是順其自

然的事,都是緣分。

表嫂見她不說話,也沒有催,而是從旁邊拿起針線布料,穿針引線開始忙起繡活。

"表嫂是在繡孩子的新衣?"

表嫂頷首,“我針線活不好,也就繡個小衣肚兜、小帽子什麼的胡亂玩玩,反正閒來無事,全當

打發時間了。"

溫雪杳手癢,主動自薦,“那表搜不妨也給我挑幾個繡樣,我回去也為小侄女繡些衣裙。"

“成。”表嫂聽得喜上眉梢,溫雪香繡藝超絕,比江南許多知名繡娘也不差,她得來自然歡喜。

她挑了幾種花樣,連同選出的布料一同讓小暑包好帶了回去。

路清鶴最近不在府中,溫雪杳陪著表嫂用過晚膳才動身回去。

屋裡,寧珩抱著小翡,一大一小兩人坐在桌前,如出一轍的面露哀怨朝向她探頭鑽進屋裡的方

向。

小時候小翡便喜愛粘著溫雪杳,旁人都說小丫頭長大後會變得更粘爹爹,溫雪杳一度還為此擔憂

過。

可時間一長,她絲毫沒發現小翡有任何不粘她的跡象,不僅如此,隨著那張粉嘟嘟的小臉與自己越長越像,小丫頭的性子反倒越像寧珩。

“你怎麼才回來。”這話是寧珩說的。

“孃親今晚都沒有陪小翡和爹爹一同吃飯。”這話是小翡說的。

這樣的場景溫雪杳如今已是見怪不怪,她掃了寧珩一眼,朝小翡伸出手。後者喜笑顏開,立馬轉

變立場投入了另一個更香更軟的懷抱。

“孃親的手捏著軟軟的,不像爹爹,膈的小翡不舒服。”小翡視線落在小桌案上擺著的包裹上,

歪著腦袋問:“孃親,你這是帶回來什麼?”

小丫頭腦袋一晃一晃,頭頂的小揪揪也隨之搖擺。

溫雪杳將小翡一把抱起來,放到對面。

“好漂亮的料子。”小翡瞧了眼顏色,眯著眼,“孃親要給我繡新衣?"

溫雪杳看了小翡一眼,心道這小丫頭當真是同寧珩越發相像。

“不是。”溫雪杳解釋,"這是給小妹妹的。"

“小妹妹?”小翡反應一瞬,軟乎乎的小胖手一拍腦門,後知後覺,“對了,表舅媽肚子裡懷了

小妹妹。"

小丫頭瞧著那一堆花花綠綠的絲線與漂亮的布料看了會兒,然後目光又轉移到自己孃親的肚子

上,好奇道:“孃親也會懷可愛的小娃娃麼?"溫雪杳揉了一把小翡肉嘟嘟的臉頰,笑道:“小翡不就是在孃親肚子里長大的可愛小丫頭麼?”

“那還會別的小弟弟小妹妹麼?”小翡支著腦袋,一臉天真的問。

這話問住了溫雪杳,她眨巴眼睛,下意識看向遠處的寧珩。

然後,小翡就被人從後一把抱起。

又短又胖的小腿在空中撲騰瞪了兩下,心中怨聲載道,聽著意料之中的發配話,“少纏著你娘

親,小翡,你該去睡覺了。"

“不公平。”小翡人小,脾氣卻不小,說出的話振振有詞,“爹爹總愛訓我,可分明你才最愛纏

著孃親!"

“爹爹一想霸佔孃親,就趕小翡睡覺。”小丫頭不滿,“爹爹也不說換個新奇的說法。"

小丫頭又開始凌空踢腿,不知琢磨起什麼,話音一轉,“我知道了,莫不是爹爹也想和孃親再給

小翡生一個弟弟或妹妹?"

換做往常,寧珩是會任小丫頭胡鬧一番的,可今日不知怎的,卻肅著臉沒有接話。

等他一路抱著小丫頭回到自己屋裡,看她睡下,才坐在床頭,認真看向她。

“爹爹是要與小翡說什麼?”小翡聰慧,方才便察覺出爹爹今日不似往常。

寧珩溫柔的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彎腰幫她掖好被子,柔聲同她講了一個故事。

小翡雖聰慧,卻也僅僅是一個三歲的小奶娃,只能聽懂爹爹故事中所講的女子似乎就是自己娘

親。她還是第一次得知,原來孃親生自己是經歷了千辛萬苦。小翡最怕痛,她不懂爹爹口中那些對疼

痛的形容。

只在心裡想,孃親生她,很痛很痛。

小丫頭聽著聽著,便不由紅了眼,若不是寧珩阻攔,她都想立即翻身下床去到隔壁好好親親孃

親。

小丫頭哭過,寧珩哄了幾句,便歪著腦袋沉沉睡去。

待小翡睡著,寧珩才回到隔壁。

“睡了?”溫雪杳頭都沒抬,專注手中的繡活,隨口一問。

“睡了。"

"怎麼今日這般久。"

溫雪杳沒等到回應,卻見手中的針線一空,她抬眼看向面前人,“怎麼了?"

寧珩不答反問,隨手將手中的針線布料放進桌上的竹簍裡,“怎得今日又忽然繡起這些來。"

“繡給表嫂的。”溫雪杳任對方牽著她的指尖。

寧珩在溫雪杳身邊坐下,"今日去表嫂那裡,聊什麼了?"

溫雪杳思索著仰頭,緩慢道:“就是閒話了一些家常。”說完,她頗為古怪的瞧他,“你今日怎

麼怪怪的?"

寧珩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淡道一聲,“是麼?”溫雪杳點頭。

他垂下眼睫,沉默許久,小聲道:“阿杳,我們有小翡就足夠了。"

溫雪杳這下聽明白了,她有些好奇,但心中似乎知曉原因,無需多問。

青年那日落在她臉上的淚珠彷彿時隔三年還如有實質,他的心思實在不難猜想。

她側身抱緊寧珩,良久後,說道:“既如此,要不然我日後便吃一些避子的湯藥?"

"不用。"

“啊?”溫雪杳小聲嘀咕,“可是萬一……”

寧珩:“哪有那麼多萬一。"

溫雪杳本來還想反駁,但聯想到寧珩今日的反應,與她腹中三年無動靜….

她霎時意識到什麼。

溫雪杳忍住淚意。

寧珩捧著她的下頜,對上她水光瀲灩的眸子,“好了,瞞你許久,便是不想看你這幅模樣。"

“你服了避子的湯藥?”溫雪杳擔心,“會不會對身子不好?"

寧珩無奈嘆了口氣,“你夫君身強體健,總比你這嬌弱的小女子更好些。"

“你都不曾與我說……""阿杳,我以為你也不想再要孩子了。”那樣難捱的日子,只經歷一次便足夠。

不過這話寧珩說得倒也沒錯,“我們三人已經很幸福了。"

寧珩鬆一口氣,“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我今日帶了那些繡活回來,是想試探你什麼?"

寧珩頷首。

溫雪杳笑,她還真從未那般想過。比起子孫滿堂,他怕是巴不得與她做一對神仙眷侶。

大大六六

路家幾位表兄平日裡未曾少說,小翡被養得簡直不像大戶人家的姑娘。

只因她如今六歲,卻不曾學半分詩書字畫。

路老爺子隔代親,對小翡這小丫頭很是縱容,可溫雪杳與寧珩竟也從不拘束著她。

直到小丫頭自己忽有一日說要讀書認字,寧珩這才讓她隨幾位表兄一同入路傢俬塾學習。

而說到小翡意欲識字的理由,更是令幾位表舅啼笑皆非。

“我要賺錢,將來做這江南最有錢的女富商。"

要知道,在大家眼中,士農工商,商人之流最為人輕視。

小翡母親乃相府嫡女,父親更是曾名冠上京城的寧國公世子,怎得竟生出一個小丫頭不喜琴棋書

畫,偏只愛與金銀打交道。

可她那倆閒雲野鶴似的孃親爹爹竟還無一人反對。問起時,溫雪杳甚至還頗為滿意的道出:“小翡那丫頭說,將來要為我將酒樓、鋪子開滿江南,

屆時我與寧珩遊歷至何處都能隨意進去取用。"

路清鶴自然覺得荒唐。

雖是女子不能入仕為官、難以上陣殺敵,可整日與那些商人為伍又算怎麼回事?

他只盼小翡這丫頭是一時興起。

未曾想有朝一日她的宏圖大計竟也將自家毛孩煽動了去。

路清鶴膝下有兩子一女,長子次子乃雙生,比小翡年長兩歲,小的這個則比她小了將近四歲,如

今還只會咿咿呀呀跟在表姐身後,倒是沒整出什麼岔子。

整出么蛾子的則是比小翡長兩歲的兩位表兄。

分明平日裡瞧著挺機敏的孩子,怎得一在小翡面前就被一個小丫頭引著走。

路清鶴為此不止一次同寧珩生悶氣,可哪一次不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到最後反倒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從前路清鶴還是能忍則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眼看著自己長子也即將被小翡那丫頭帶

偏,他又如何坐得住?

他這邊怒火翻湧上頭,那邊卻聽小翡對著兩位小表兄指點江山。

“大表兄二表兄,你們瞧瞧,我爹爹原先不也是名滿京城的才子,如今還不是守著我孃親留在這

江南過日子。你們再看我溫舅舅,在朝中為官,一大把年紀還整日不得閒,要與一幫老頭子、小毛崽

勾心鬥角,時不時還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帶兵打仗。你們說說,他究竟圖了什麼。到晚年還不是孤寡

老人一個,得我好心去養他。"對面,兩個分別著藍襖和白襖的小少年聽後不覺陷入沉思,許久後得出結論,“委實可憐。"

“你們再看我孃親爹爹,整日遊山玩水,豈不美哉?”

小少年配合點頭。

“哎。”小翡搖頭晃腦道:“如今便只差她們的乖女兒我,將來為她們拼搏出一番天地,讓她們

二老金銀財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過上神仙般的好日子。"

這一語,聽得小少年們齊齊點頭。

忽然小翡面色一驚,急急跳著避開,而那兩位表兄卻沒來得及反應,後腦勺“咚咚”吃了兩個脆

棗。

容貌相同的兩個少年齊齊回首,就見自己爹爹怒目圓睜,再次掄圓手臂。

眼瞧著拳頭就要落下,兩人竟是求助地看向一旁比他們還小兩歲的小翡。

小翡搖了搖頭,奶呼呼的聲音裝腔作勢學著大人調嘆道:“也罷也罷,都是一家兄妹,我總不能

見死不救。"

說著,她幾步跳回去,見著路清鶴教訓人也絲毫不怕,還擠著笑臉往上湊。

她爹爹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一招百試百靈,反正目前來說對付鶴表舅足夠。

先前能哄著兩位小表兄開心陪她玩,如今對上鶴表舅也是一樣的道理。只不過這兩方性子不同,

需以不同的法子哄其開心。

鶴表舅雖對著兩位表哥兇狠,動輒家法伺候,卻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對姑娘動手,更別說她還只是

一個“天真爛漫”“童言無忌”的六歲小丫頭。小翡細心觀察著鶴表舅的反應,尋到一個最恰當的時期趕忙衝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她如今身量小,還抱不住對方的腰,只能抱大腿。

“表舅別生氣,小翡方才是與兩位表兄玩樂的。”小翡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本正經道:“表兄

們心中都是有大志向的好兒郎,鶴表舅嚇他們作甚,他們方才只是寵著我,哄我開心罷了。"

路清鶴一噎,究竟是誰哄誰,他倒是不至於看不明白。

可這小丫頭當真伶牙俐齒,頭上乖巧地綰著雙丫髻,隨著她搖頭晃腦,系在髮髻上的兩條紅絲帶

一晃一晃,襯得那張玉雪似的小臉格外白嫩。

“表舅莫生氣,小翡知錯了。”小翡端的是認錯態度極好,過後卻不知悔改。

見鶴表舅依舊冷著臉不說話,小翡主動保證道:“以後小翡不對著表兄們胡鬧了可好?”說著,

她伸出一截藕節似的短手,踮著腳示意路清鶴抱她。

路清鶴一把將人抱起來,"你也知曉這是胡鬧?"

小翡害怕似的小心看他一眼,然後抿著唇,將頭埋低。

到底是對著一個小丫頭,女孩又不似男孩那般皮實,路清鶴不忍心厲聲教訓。

這也是為何,這麼些年,他這表舅對著小翡也只是乾打雷不下雨。

路清鶴緩和神色,不再嚇她,而是輕聲問道:“小翡既然懂事,以後就莫要再提什麼當掌櫃經營

鋪子之事了。路家、溫家、寧家,哪一家又能短了你的銀子花?"

小翡抿著唇,像是受用聽進去了,許久不曾說話。

良久之後,她忽而再度揚起小臉,小聲道:“可是溫表舅率兵打仗時,與孃親的家書中時常感嘆糧草短缺,若我是那賣糧的商人,便能傾盡我有,都給溫表舅。”

“還有外祖爺爺與玉表舅,他們整日想讓江南百姓過得更好,若小翡有許多許多銀子,不就能讓

大傢伙都像爹爹孃親那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了?"

路清鶴心裡一跳,便知今日又栽這小丫頭手裡了。

然士農工商,不論高低貴賤,國之子民,又有誰不是盼著海晏河清,盛世富饒。

他摸了摸小翡的髮髻,目光注意到身後並肩站著的兩人,笑道:“表舅我是治不住你這丫頭

了。"

小翡心中暗自得意,籮爹孃親出門月餘,若此下鶴表舅再不管她,那便真是山中無老虎,她猴小

翡稱大王。

路清鶴放下人,朝著自家那一對兄弟瞪了眼,“看什麼看,還不回去溫書,等晚些我挨個檢

查。"

這邊小翡正看著旁人的好戲,突然覺得脖子一涼,還沒等回首去看,就發現雙腳騰空。

這招式熟悉。

是她爹爹。

“夫君,小翡是個女孩子,你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拎著她的後襟教訓她委實不妥。”溫雪杳不讚

同,拽著寧珩的袖子輕輕扯了扯,示意他鬆手將人放下。

寧珩吸氣,目光落在偷偷對他擠眉弄眼滿眼得意的小丫頭臉上,沉聲道:“若她並非丫頭,我簡

直都想將她直接丟給你哥哥們去養。"話雖如此說著,可他還是鬆了手。

小翡挑眉,就知道爹爹拗不過孃親,這家裡還是孃親才能做得了所有人的主。

小丫頭甫一從半空中落下來,轉身就撲進溫雪杳懷裡,“孃親,你可算回來了,小翡想死孃親

了。"

說著,她仰起腦袋,眼巴巴望著溫雪杳,親暱地重複道:“想孃親。"

“孃親這次回來,不會再丟下小翡了吧?”小翡哀怨道。

溫雪杳汗顏,小翡如今這般,多半是同寧珩學來的。

“阿杳這般瞪我作甚?”

“還不是你整日說那些渾話?”溫雪杳瞪他,“不過你我二人外出去探望了眼恰在附近的兄長,

被她說得竟像是將她扔在這裡不管不顧隔了幾個秋似的。"

寧珩自知理虧,莫不作甚跟在那母女倆身後。

用過晚膳,又到了欣賞時常在溫雪杳面前上演“一出好戲”的時刻。

屋內,一大一小劍拔弩張,都要趕對方今晚去隔壁西房睡。

這話溫雪杳聽了不下數百次——

“你更喜歡誰?”一大一小齊聲爭道。

“阿杳你說。"“孃親你說。"

餘生遙遙,情深不若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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