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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族將軍偏要嫁我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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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長安

“六皇子到!”

可算盼來了這位祖宗,等候已久的宮人們喜極而泣,跪拜迎接:“拜見六皇子。”

暮色四合,太廟內外都點了燈,燭火影影綽綽,落在供奉的牌位上,像是吃人的鬼魅。

祝珩是第一次來太廟,前幾年參加宮宴,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們總愛湊在一起,挖苦他一個姓祝的死後都進不了太廟。

人都死了,哪裡還在乎葬在什麼地方。

祝珩覺得他們都是傻逼,但不妨礙他對太廟產生興趣,如今親眼見了,又覺得沒什麼可稀罕的,不過是一間屋子和幾塊刻著作古之人名姓的木牌子。

祝珩略過若干人等,扶起了位於禮官中央的國公:“舅舅請起。”國公祝子熹是已故祝皇后的么弟,比祝珩大十三歲,皇后臨終前請旨,讓他陪同祝珩在佛寺里居住,祝子熹加冠後襲了老國公的爵位,才搬出佛寺。

如今祝珩二十歲,他也三十有三了。

“殿下今日來遲了,宮中忌諱,日後侍奉聖上,切記莫要失了禮數。”祝子熹目光沉沉。

一起住了七年,祝珩可以說是被祝子熹帶大的,舅甥倆的關係很好,若說有人能勸動祝珩,非祝子熹莫屬。

他是代聖上前來的,說話比沒有實權的祝子熹好使,侍衛們立馬上前帶走了劉大人,也就是之前“勸誡”祝珩的禮官。

聖上與祝皇后的孩子,若不是生下來病骨難醫,身負不祥,何至於淪落到這副田地。

他看著牌位下坐著的青年,祝珩有所察覺,抬頭衝他笑了下:“多謝。”

禮官臉一白:“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等不過是——”

他跟在聖上身邊侍奉,多次聽到被安排教導祝珩的先生這樣講,本以為是學業不精的搪塞之語,現下倒覺得此言不虛。

夜裡有風,吹得廟前簾幕簌簌翻動,像是雪花將落,又像是出殯時漫天揚開的紙錢。

祝珩笑意微淡:“舅舅教訓的是。”

加冠禮不得不暫停,宮人手忙腳亂地熬藥。

宮女雙膝發軟,捧著藥碗的手顫唞不停,她方才十三四歲,俏生生的臉上滿是驚恐。

祝珩微愣,垂在袖子裡的手攥緊,掐得掌心生疼。

剛冒了花骨朵的年紀,死了未免太可惜了,要死也合該是他這種人人嫌棄的病秧子先死。

祝珩掩著唇,咳個不停,一口血直接嘔在供桌上,還有幾滴血濺到了牌位上,活像要把心肝脾肺一塊咳出來。

眾人噤若寒蟬,打掃供桌,將熬好的藥端上來,畢恭畢敬地對待這位不祥的六皇子。

他輕飄飄一句話,就將祝珩摘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

太廟外的宮人們竊竊私語。

黑乎乎的藥汁散發著苦氣,祝珩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大太監立在太廟外,祖訓有言,閹人不得踏入太廟。

六皇子是個懂禮數的。

祝子熹當即冷了臉,祝珩拉了拉他的衣袖,那雙清冷淺淡的眼從禮官臉上掃過,虛咳了幾聲:“父子間哪裡有仇,父皇事務繁忙,作為兒臣的,自然該體諒分憂,大人說這話,倒像是在挑撥我們父子。”

太廟供奉著南秦的皇室先祖,是重中之重,不能有任何差池。

傳聞已故的祝皇后容色傾國,可與迦蘭的女子媲美,這位六皇子和聖上半點不相似,完完本本繼承了祝皇后的美貌,比皇室裡的公主還要出眾。

聖上有意切斷他和祝氏一族的聯絡,自從祝子熹搬出佛寺後,祝珩能見他的機會很少,兩人上次見面還是大半年前。

為這點小事壞了興致,不值。

六皇子這樣的身份和處境,懂禮數就夠了,太過聰穎反而會招來禍患。

前頭的幾位皇子都是聖上親自主持的,輪到祝珩,他的皇帝老子連出席都不願,這事便落在了祝子熹頭上。

大太監突然抬手,招來侍衛:“衝撞殿下,毀壞太廟,將劉大人帶下去。”

祝珩是孃胎裡帶出來的病,太醫署治了二十年都沒治好,這些車軲轆話祝珩早就聽膩了,煩躁地皺了皺眉。

幾位禮官偷偷打量著臉色蒼白的六皇子,在心裡盤算著,如何將罪責推到他身上。

劉大人被帶下去,大太監掃過其他禮官,聲聲狠厲:“聖上憂心殿下的身子,若再有哪個不長眼的敢衝撞了殿下,這就是下場。”

宮人們嚇了一跳,跟在聖上身邊侍候的大太監先反應過來:“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叫太醫!”

“好拿捏?你別忘了他身上流著什麼血。”

禮官捏著嗓子,拿腔作調:“聖上事務繁忙,今日由祝國公主持,為殿下加冠,還望殿下不要多心,記恨聖上。”

根據風俗,加冠禮由父親主持,皇室也不例外。

“六皇子從小養在佛寺,原以為是個好拿捏的,現下瞧來,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

禮官們圍在供桌前,看著被血汙髒的牌位,長吁短嘆:“這可,這可如何是好。”

劉大人嚇白了臉,禮官們一愣,撲通一下全都跪倒在地。

全南秦的人都知道聖上不待見六皇子,上行下效,官員們也看人下菜碟,言語間夾槍帶棒,沒給祝珩留面子。

小宮女看呆了,被大太監瞪了一眼後,慌忙低下頭,心裡直犯嘀咕。

太醫很快就來了,把脈後開了藥:“殿下`身子虛,切勿受涼動氣,要按時吃藥。”

祝珩咳得渾身無力,被扶到蒲團上坐下,在搖曳的燭光照耀下,他白髮如雪,病氣纏身,自成一段風流,像極了野史志怪裡惑亂人心的妖。

祝珩默默腹誹,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加冠禮順利進行。

祝珩滿嘴藥味,暈暈乎乎地跟著禮官念祝詞,他看著桌上供奉的祖宗牌位,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孤魂野鬼,漂泊無依。

他爹姓秦,他卻姓祝。

他姓了祝,到頭來卻還要跪秦家的祖宗。

荒不荒唐?可不可笑?

怪不得他是南秦第一笑話。    儀式進行到最後,由祝子熹為他束髮加冠。

祝珩跪在太廟中,祝子熹解開他的髮帶:“今日之後,殿下便成人了,他日再娶一位賢良淑德的妻室,生個大胖娃娃,臣也能放心去見皇后娘娘了。”

祝珩正想著一把火燒了這太廟會怎樣,聞言笑了聲:“我這樣的身子……舅舅說笑了。”

祝子熹嘆了口氣:“便是不要子嗣,有個人陪著殿下也好。”

祝珩待人和善,說話都是溫溫和和的,但祝子熹知曉他性子獨,內裡心腸冷硬,若是下了決心,誰都動搖不了。

他怕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祝珩孑然一身。

“皇后娘娘臨終前盼著殿下平平安安,殿下的表字,就同小名一般喚長安,如何?”

表字要由長輩來起,祝珩貴為皇子,有資格起表字的唯有聖上和皇后。

偏偏皇后已故,聖上不理,祝子熹別無他法。

祝珩心知肚明,這一場加冠禮都是逼到宮裡求來的,他心裡酸澀,不為自己不受寵,只為祝子熹因他而奔波操勞。

一時間氣血上湧,祝珩又咳了兩聲:“母后起的,自是極好的。”

玉冠束髮,錦衣加身。

祝子熹彎腰扶起他,在祭祀的樂曲中,壓低聲音道:“阿珩是長姐所生,自然也是極好的。”

加冠禮成。

祝珩還未受封,按理說應當住在宮裡,但他剛出生就被送出去寄養,眼下也沒再回去住的道理。

大太監攔住祝珩:“殿下的府邸還未準備好,聖上吩咐,您可暫時住在行宮。”

行宮在大都外,比佛寺還要遠上幾十裡。

祝子熹擰眉,他原本想接祝珩回自己府上住幾日,也方便照顧祝珩:“有勞公公了,殿下還是跟我……”

“公公!”小太監滿臉焦急,“公公,不好了!宮中剛傳來訊息,睢陽城破了!”

大太監心中一驚,轉眼看向祝子熹:“國公爺,還是儘快送殿下去行宮吧。”

北域出兵,打了一個多月,前些日子睢陽城還傳來捷報,今日城門就被攻破了。

早一天晚一天都行,偏偏是今天。

九月十七,是六皇子祝珩的生辰。

祝子熹臉色難看,不得不按他說的做。

祝珩身負不祥之名,在佛寺裡待了二十年,一出來就碰上睢陽城破,很難不讓人多想。

離開太廟之前,祝珩特地去找了大太監:“今日之事,多謝公公了。”

“殿下客氣。”大太監輕聲道,“咱家曾侍奉過祝皇后,承蒙娘娘關照,才有今天。”

祝珩愣了下:“母后……”

大太監笑笑:“殿下與娘娘很像。”

模樣像,脾氣像,連不歧視閹人這一點,都是宮裡的獨一份兒。

馬車備好,祝珩連夜趕往行宮,祝子熹特地點了身旁的少年保護他:“這是楚戎。”

“楚?”

祝子熹點點頭,沒有就此事多言:“北域來勢洶洶,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如非必要,萬萬不得入京。”

祝珩頷首:“舅舅多保重,無需掛念。”

“阿珩……”祝子熹拍了拍他的肩膀,“生辰快樂。”

祝珩釋然地撥出一口熱氣。

遼闊世間裡,還是有人願意為他這個不祥之人,賀一句生辰快樂的。

天高星淡,馬蹄聲踏著月光,飄出南秦的大都,翻過蟬鳴鼓譟的崇山,捲起睢陽城穿城而過的溫潤江水。

燕暮寒撈起江中的花燈,他獨自坐在河畔,藉著月色撥弄花燈的燈芯。

他手指修長,指腹有刀疤和繭子,燭火燎過沒有灼燒的痛感,反而癢酥酥的。

“將軍,派出去的探子已經回來了,南秦已有戒備,各路城防加緊,今日無論如何也進不了大都。”

江水迢迢,花燈又被放入了江中。

月色霜白,燕暮寒側過頭,露出半張被月色籠罩住的臉:“我一個人騎馬也進不了嗎?”

塔木從未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好似被拋棄了一般,藏著無盡委屈:“進不了。”

早就知道答案了,但還是想試一試。

燕暮寒啞聲道:“下去吧。”

塔木怕他出事:“將軍……”

“今日進不了,那我便一路打進去。”燕暮寒喃喃道,“等打到大都,往後的年年今日,便再不會遲了。”

每年的九月十七,燕暮寒都會做一盞花燈,塔木從小就跟著他,一直不知道這一天有什麼特殊的。

如今看來,這一天和南秦大都有關。

塔木大著膽子問道:“將軍,等打到南秦大都,你最想做什麼?”

良久,他以為不會聽到回答,燕暮寒卻輕輕笑了起來:“我想,補一份生辰禮。”

塔木沒見過燕暮寒過生辰,只當他是想補給自己:“將軍一定會得償所願。”

燕暮寒劃了兩下水,將花燈送遠,花燈內|壁上是寫著四個歪歪曲曲的南秦字。

生辰快樂。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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