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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族將軍偏要嫁我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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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異族

月至中天,馬車停在了行宮門口。

一路顛簸,祝珩咳了一路,胸腔裡彷彿灌了一桶冰水,又冷又重,他懨懨地挑開車簾,打量著這座匍匐在山林之間的華麗宮殿,恍惚間有種置身閻王殿的錯覺。

楚戎伸出手:“殿下,請。”

祝珩被這一聲喚回了人間,抬手搭著他的胳膊,下了馬車:“楚戎,你年歲幾何?”

“回殿下,奴今年十三歲。”

祝珩本是隨口一問,祝子熹介紹楚戎時他心裡就有了數,不想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話:“你入了奴籍?”

普通的院內看護、小廝一般自稱屬下,用“奴”自稱的,都是入了奴籍的人,身家性命都壓在主人手裡,饒是本領再強學識再高,一輩子也只能是個奴才。

按楚戎的姓氏,不應當……

“嗯。”

祝珩不喜歡戳人痛處,見他不願多提,便收住了話頭:“去敲門吧。”

祝珩咳得胸口疼,懶得說話,只隨意地擺擺手。

他是第一次來行宮,僅有的印象都是兒時從祝子熹嘴裡拼湊出來的。

這麼一想,他還真是挺煞的。

變故頻生,兵權被收,最後只留下一個沒有實權的國公爵位。

祝苑入宮第三年生下了祝珩,早產,祝苑大出血,太醫署終究沒從閻王手裡搶回人來,祝苑生產後挺了三天,還是撒手人寰了。

祝珩扯開衣領,感覺胸腔裡的冰被熱騰騰的霧氣蒸開,連呼吸都順利了幾分。

祝珩認床,這一夜沒怎麼睡,接二連三做了好幾個夢,一會兒夢到老和尚教自己唸經,一會兒夢到騙小孩的傳家寶,到最後又夢到南秦戰敗,宮裡來人要拿他這個不祥之人祭天……

從那以後,祝氏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灰濛濛的月光從窗稜縫隙透進來,門外立著一道人影。

祝珩低頭看了半晌,眸光暗沉,默默合攏了衣袍。

祝珩遺憾地搖搖頭,揮退宮人,獨自進了宮殿。

他身子嬌貴,受不了寒也受不了熱,在溫泉池邊站了一會兒,胸膛就泛起大片猩紅的斑紋,看上去就像被潑了一身的血。

那道人影動了動:“是。”

祝珩下意識繃緊身子,片刻後又放鬆下來:“楚戎,準備一下,我要洗漱。”

只可惜克的都是祝家的人,沒克到他的皇帝爹。

宮殿裡點了燈,明晃晃的。

這一處行宮修建時引了溫泉,宮殿內有一條長廊,一直通向溫泉池,沿途霧氣燻蒸,又悶又溼。

能在宮裡活到這把歲數的都是人精,看見那標誌性的雪發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拜見六皇子。”

行宮裡沒有安排侍奉的人,只有兩個內務府派來看護行宮的老宮人,在宮裡侍奉了一輩子,聖上開恩,臨了得到一個清閒的差事。

那是祝氏還沒沒落的時候,祝苑,也就是他娘剛被冊封為後,祝氏一族蒙了聖恩,得以來行宮小住。

今年暑氣綿長,一直到立秋還熱著,月前聖上帶著一眾皇子公主來行宮避暑,唯獨缺了這位不祥的六皇子。

祝珩坐起身,提著衣領看了看,胸口處的痕跡已經褪下去了。

他不是個會對別人好的人,昨晚根本忘了要安置楚戎。

熱水打來,祝珩洗漱完又窩上了床:“你也休息一下吧。”

楚戎想說不用,但一張嘴就打了個哈欠,訕訕地退到了外殿。

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

祝珩掐著指節算了算,楚戎今年才十三。

他十三的時候在做什麼?

祝珩鮮少回憶過去,半天才從自己乏善可陳的歲月裡找出一件有記憶點的事——花神節。

那段時間他迷上了話本,晚上偷溜出佛寺,正好遇上大都的花神節,他挽了髮髻,用薄紗蒙面,扮成了女兒家。

花神節是南秦獨有的風俗,用以祭拜花神,家家戶戶都會點上花燈,徹夜歡歌曼舞。

在花神節上,男子可邀請自己心儀的姑娘同遊,在花神祠求一盞寫著兩人名姓的花燈,便可以長相廝守。

祝珩被人潮推搡著走過長街,胸腔裡灌滿了冷冽卻新鮮的空氣,他扶著欄杆咳了好一陣子,才將悶在身體裡的香灰都咳了出去。

原來佛寺外的世界如此快活。

為防被認出來,祝珩攏緊了面紗,一路上都低垂著眉眼,直到隨著一群女子登上無比熱鬧的高樓,他才恍然驚覺,自己似乎來錯了地方。

樓下擠滿了人,大多是男人,搖曳的花燈懸掛在樓閣之上,在夜色中連成了一片燈火人間。

這裡是花神祠。

花神祠。

痴男怨女們求花燈,祈姻緣的地方。

他慌忙下樓,還剩五六級臺階的時候,面紗突然被風吹掉,在夜色中飄下樓,擦著花燈落到了一個人臉上。

那人抬眼看來,隔著薄紗,頭髮亂糟糟地堆在腦後,像吸飽了日光的絨線團,燦爛輝煌。    南秦的花神節遠近聞名,每逢此時,鄰近的東昭、迦蘭、西梁、北域……都會有異族人前來大都遊玩。

“你,不我你的……”

孩童嗓音,笨拙錯亂的語序,原來是個不會說南秦話的小異族。

祝珩定了定心神,三步並兩步跳下臺階,躲在昏暗的陰影中。

踩到地上才發現,小異族還沒他高,瘦得皮包骨頭,祝珩估摸著他才七八歲。

小異族緊緊攥著面紗,咿咿呀呀地叫嚷著,吐出來的話音模糊又古怪,許是見祝珩沒有反應,他又用手比劃起來。

祝珩有點想笑,指指自己的耳朵,搖搖頭:“我聽不懂。”

小異族有一雙很特殊的眼睛,眼窩深陷,睫毛很長,在燭火的映照下,那雙眼睛如星如墨,讓祝珩想起佛寺裡的狸花貓。

狸花貓很活潑,常常去山下玩,後來被山下的小孩抓住,打折了一條腿,整日懨懨的臥在佛像下,圓溜溜的眼睛不復生氣,沒多久就死了。

小異族脖子和手腕上都戴著項圈,祝珩認識,那是用在奴隸身上的。

或許再過不久,這個小異族也會像狸花貓一樣死去。

祝珩扶著欄杆,咳得撕心裂肺。

小異族瞪大了眼睛,本來臉上就沒有肉,這樣一瞪眼睛更大了,裡面盈滿了擔憂。

除了老和尚和祝子熹,祝珩第一次在別人眼裡看到擔憂,他忽然有些想笑,誰知嘴角還沒揚起來,就咳出了一口血。

小異族嚇呆了,貓兒眼顫了顫,祝珩微微彎下腰,抽出了小異族手裡的面紗。

祝珩骨子裡要強,不願讓人看到狼狽的一面,他忍著胸口炸裂的痛意,用面紗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擠出一絲風輕雲淡的笑。

話本子中毒,他那時是怎麼說的來著?

“奴家失手,官人莫怪。”

像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不小心將手帕遺失,跟人道歉。

祝珩閉了閉眼,之後他發了一場高熱,翻來覆去燒了三天三夜,那場高熱幾乎要了他的命,醒來後他連小異族的臉都記不起來,只那一句“奴家失手,官人莫怪”記得清楚。

直到現在他都不能完全確定,那究竟是真實經歷過的事,還是他因為話本做的一場荒唐大夢。

-

在行宮裡住了半月,祝子熹差人送來了藥,囑咐祝珩好好養病。

祝珩歪在躺椅上,餘光瞥見楚戎搬來藥壺,支起火堆,不由得牙疼起來:“你非得在這裡熬藥嗎?”

楚戎一邊生火,頭也不抬:“二爺吩咐了,要寸步不離守著殿下。”

祝子熹行二,沒襲承老國公的爵位前,大家都稱他一聲祝二爺,現下也只有府內親近些的人這麼稱呼了。

“給我上刑,還守著我磨刀,虧得我心大,不然藥還沒熬好,我先嚇暈了。”

楚戎木著臉蹲在火堆旁,他已經習慣了這位殿下時不時的口無遮攔:“依照殿下的吩咐,向送信的人打探過了,北域大軍已連破五城,聖上有意讓二爺領兵。”

“什麼?”祝珩坐直身子,“北域王廷勢力紛雜,雖兵力強盛,但難以找出統領大軍之人,如何能在半月內連破五城?”

南秦的存亡輪不到他操心,但事關祝子熹,他不得不上心。

“領兵之人名為燕暮寒,攻破睢陽城之日,燕暮寒將副將全部絞殺,屍體現在還掛在睢陽城的城牆上,北域大軍以他為首,莫敢不從。”

北域出兵,每一個副將背後都有一股勢力,是平衡也是掣肘。

殺死所有的副將,意味著與大半個王廷為敵,代價太大了。

玉冠扣得太鬆,掉到了軟榻上,祝珩微眯著眼睛,半張臉隱匿在雪發後:“這個燕暮寒,不簡單。”

此等心性魄力,統領虎狼之師,祝子熹對上他恐怕凶多吉少。

祝珩接過熬好的藥,用勺子攪了攪:“楚戎,你回一趟大都,查一下燕暮寒。”

“可二爺說……”

勺子“噹啷”一下掉進碗裡,濺起些許滾燙的藥汁,祝珩毫無所覺一般,語氣淡淡的:“你現在跟著我,眼裡有我一個殿下還不夠嗎?”

“奴不敢。”楚戎跪在地上,叩頭,“請殿下恕罪。”

祝珩看了看天色:“現在啟程,日落前回來。”

加上睢陽城,北域大軍已經連破六城,大都里人心惶惶,關於燕暮寒的各種訊息早就傳開了。

日落之前,楚戎回到行宮,將打探到的訊息一條一條地轉述給祝珩聽。

楚戎:“燕暮寒原名燕木罕,出生時被遺棄,由延塔雪山上的狼群養大。”

祝珩挑了挑眉,啜了口茶。

楚戎:“燕暮寒今年十八歲,此次南征本來定了其他人領兵,北域長公主舉薦了他,他親手殺了那人,奪下了將軍之位。”

祝珩手一抖,茶杯沒拿穩,摔了。

楚戎搓了搓耳朵,眼觀鼻鼻觀心:“有傳聞稱,燕暮寒是長公主的帳中人。”

祝珩被嗆到,噴了他一臉茶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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