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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女配不做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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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 玄寧番外-清醒夢

從痴有愛,則我病生。

  從很久很久以前,玄寧就察覺到天道有些不對。

  乍一聽匪夷所思,細細一想,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玄寧身為現世頂尖資質的天才,又有般若仙府這般強大的後盾,能略微窺伺到天道,於他而言並不算難。

  不過天道偏愛般若仙府,這是好事。

  從大部分情況而言,此方天道的‘道’,與玄寧極為相投,也很認可玄寧的道,這也是好事。

  耳畔似是傳來循循善誘的規勸,玄寧置若罔聞,仍在向前走去。

  在身體完全被光芒沒入之前,玄寧的眼前劃過了一大片色彩斑斕的景象,這些景象並沒有什麼具體的內容,大多是一些無意義的色塊,可不止為何,分外令人心動。

  這些色塊漸漸地融合在了一處,逐漸從模糊不清的色塊,幻化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

  玄寧冷眼看著那個自己去集市上領來了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又看著‘自己’將她帶回了門派。

  冥冥之中,玄寧意識到只要自己上前,就可以與夢境中的自己融合,但他並不願上前,更沒有將一切虛假當成美夢的嗜好。

  往事不可追,故人不可及。

  玄寧內心毫無波瀾地看著曾經的一切再一次發生在眼前,唯獨在見到小姑娘有一天哭著跑回來的時候,忽然心中發悶。

  他眼前驀然發黑,再次睜眼時,已經與‘自己’融合,而眼前,就是那個哭花了臉的小姑娘。

  玄寧見慣了美人,修仙界的美人,凡塵界的美人,甚至是魔族的美人。

  或男或女,或老或少。

  有的豔麗,有的妖嬈,有的清純無辜,有的楚楚動人。

  無一不是五官精緻,風姿綽約,毫無瑕疵的佳人。

  玄寧站在小姑娘面前,他沒有動,而是從高處,冷冷俯視這個年歲不大的女孩。

  哭得太醜了。

  女孩整張臉都皺在一起,淚水糊滿了還算不錯的五官,將頭髮都一縷一縷地黏在臉側,狼狽又難看。

  在玄寧認識的所有人中,沒有一個哭起來會這樣不注意形象。

  ……也同樣沒有一個,會哭得這麼讓他心碎。

  玄寧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

  “起來。”在玄寧察覺自己開口前,他已經講話說了出口,“誰欺負你了。”

  “……是,是遊真真她們。”

  小姑娘哭得抽抽噎噎,這時的她和玄寧還不像日後那樣生分,見師父在問她話,連忙抹了把眼角,急急地開口。

  “她們說,要是我、我再敢和他們一起去學堂,搶她們的位置,就要把我,她們要把我推進後山的冰湖裡!”

  一番話說得磕磕絆絆,甚至有些顛三倒四,可玄寧卻聽懂了。

  曾經的他是怎麼應付這件事的?玄寧已經記不清了。

  “別哭了。”

  他俯視身前哭得抽抽搭搭的小姑娘,慢慢地俯下身,學著人間的師父那樣,僵硬地抬手揉了揉盛鳴瑤的腦袋:“為師在。”

  這句話,他也曾對盛鳴瑤說過。

  見她還在忍著啜泣,玄寧垂眸,淡淡地添了一句:“只要為師還在,誰也不敢動你。”

  玄寧本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小姑娘止住眼淚,熟料,盛鳴瑤聽了這話,竟是‘哇’得一聲大哭起來,隨後直直地撲向玄寧的懷中,將淚水鼻涕全部抹在了他的胸前。

  在盛鳴瑤撲向玄寧懷中時,玄寧整個人就已繃緊了身體,手覆在她的背後,動作僵硬地幫她順著氣。

  高高在上的冷月仙尊從未這樣體貼過,不過萬幸,懷中女孩也不在意,她口中顛三倒四地說著什麼,很快吸引了玄寧的注意。

  “師父……師父……他們、他們說師父不要我了!說師父,有別的弟子,不要、不要瑤瑤了……”

  在聽清小姑娘的表達後,玄寧覆在她後背的手一頓。

  原來早在這時,就有人開始搬弄是非了。

  看著小姑娘哭花了的臉,玄寧忽而有些明白,為什麼日後的她,會那麼在意旁人的閒言碎語。

  “不要怕。”

  玄寧抬手,用衣袖拭去了小姑娘的眼淚,對上她猶帶怯弱、與日後鋒利截然不同的眼睛,靜默了一瞬,而後認真道:“我有別的弟子,但你也是我的弟子。”

  字字清晰,宛如立下誓言。

  玄寧以為自己已經將意思表達的很清楚,誰知道,小姑娘從他懷中怯生生地抬起頭:“那師父會不要瑤瑤嗎?就……就像我的父母一樣。”

  玄寧微怔,隨後對上了懷中女孩黑白分明的雙眼,立即明白了緣故。

  是啊,這時候的盛鳴瑤還太小,她還遠遠沒有日後的鋒利,也還遠遠沒有那敢與天道論是非的疏狂,更沒有那樣的機靈心思。

  她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

  會吵鬧,會不安,會張牙舞爪地虛張聲勢。

  玄寧驟然笑了,這一笑似冰雪消融,能將靈戈山巔的積雪都化為春光。

  “不會。”玄寧再一次抬手揉了

揉盛鳴瑤的發頂,“我不會不要你,你是我的徒弟,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為止。”

  小小的盛鳴瑤想也不想地開口:“我才不會不要師父。”

  玄寧又是一笑,他站起身,牽起了盛鳴瑤的手,將她放在了靈寵歸鶴的背上。

  目的地,自然是這幾日盛鳴瑤在上課的蓬丹湖堂。

  原本在教習的大弟子衡安是常雲的徒弟,他一聽玄寧真人到了,急忙停下課程,起身出去迎接。

  誰料,還不等他來,就見玄寧真人牽著個小姑娘走到了他的面前。

  衡安打量了小姑娘幾眼,恍然想起這是玄寧真人新收的弟子。

  也不怪衡安記不清,這小女孩實在怯弱安靜,他也知道偶爾遊真真他們喜歡欺負她,可又沒鬧出大亂子,更何況小姑娘也不來找他告狀,衡安只能當一切沒發生過。

  不過現在看起來……衡安跟在玄寧身後,對上同伴詢問的眼神,輕微地搖了搖頭。

  這天是要變了。

  衡安讓人將所有還在上課的新弟子都叫了出來,乖乖走到了玄寧面前:“回稟真人,人已帶到。”

  玄寧略一頷首,看也不看下面那群噤若寒蟬的小弟子,而是轉向了身邊,輕輕詢問:“告訴師父,是誰欺負了你,還威脅你要將你丟進冰湖?”

  盛鳴瑤仗著有人撐腰,抬起頭,指了指帶頭的幾個。

  漏過了遊真真。

  玄寧吩咐衡安將他們看好,又對著盛鳴瑤道:“還有。”

  盛鳴瑤急急搖頭,低著頭:“沒有了。”

  玄寧挑眉,抬手佈下了一個隔音陣,蹲下身,用靈力抬起了盛鳴瑤的臉,問道:“不是還有遊真真麼?”

  “沒有!”盛鳴瑤連連否認,她望著從來高山仰止的師父,心中忽然恐慌。

  師父會不會以為自己撒謊,會不會不要自己……

  “我佈下了隔音陣。”玄寧猜到小女孩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略一停頓後,還細心解釋,“你我眼下言論,旁人皆不可知。”

  若是讓旁人見到了玄寧這樣的低姿態,定是要驚掉了下巴。

  盛鳴瑤抬起頭,猶猶豫豫:“他們說,遊真真的父親,是藥宗的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大人物。”

  玄寧聽到這兒,已經大致有了猜想。

  果然,盛鳴瑤緊接著說道:“師父不必為了弟子,得罪、得罪那樣厲害的人……”

  “不必?”玄寧看著盛鳴瑤自始至終都格外清澈明亮的樣子,倏爾短促地笑了一下。

  “為師覺得,很有必要。”

  如果讓常雲看到了全程,他一定會驚奇於玄寧今日的神情。

  他今天笑得次數太多了。

  接下來的發展,出乎所有的預料,玄寧讓人將遊真真也帶了出來,不顧她口中叫嚷,甚至派人去將常雲、遊隼,一併請到後山的蓬萊冰湖。

  遊隼聽說玄寧那瘋子帶走了自己的愛女,自然氣急,與趕來的常雲一道,聚在了冰湖外的涼亭。

  到了之後,玄寧一言不發,也不讓衡安開口,而是讓盛鳴瑤在兩人面前,將原委講述了一遍。

  遊隼聽完後,見玄寧面色淡漠,嘴角甚至有一抹淺笑,以為他心情極好,笑道:“這事到底沒有發生,不過是小孩子口角罷了,當不得真。”

  之前也沒聽說玄寧待這個新弟子多好,遊隼窺見盛鳴瑤那與朝婉清有八分相似的小臉,心裡有了譜。

  “說到底,不過是小孩子玩鬧罷了,我們家真真一向率真可愛,過去時,也與婉清玩得極好。這……也不怎麼,到了盛師侄這兒,就變成另一個樣子了。”

  這話還倒打一耙。

  常雲同樣一直打量著玄寧的神色,與遊隼不同,他見玄寧帶著笑,簡直心驚肉跳,又聽遊隼這番言論出口,心中暗叫要糟。

  果然,下一秒,亭內這位白衣謫仙將那立在兩人面前,恍然無措的女孩拉到了自己身旁。

  “我當真了。”

  “你下湖,或者你的女兒和弟子下湖。”玄寧起身,擋在了盛鳴瑤面前,對上了遊隼的眼睛,“二選一。”

  遊隼這才辨認出玄寧眼中的滔天怒意——無用他辨認,玄寧身上的化神期威壓已經代表了一切。

  遊隼被他壓得喘不過氣,聽見常雲阻攔道:“玄寧,大家同一門派,難免有些爭論,說開了就好。不如一會兒讓那孩子給盛師侄道個歉?”

  玄寧神色不變,身上的威壓更重,雖然繞開了常雲,不過將遊真真那幾個弟子連帶著遊隼一起,壓倒在地。

  常雲暗自搖頭,心道,玄寧這傢伙發起火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半點情面不留。

  他也覺得遊隼的孩子有些過了,不過該說的場面話還是要說:“玄寧,適可而止吧,畢竟……”

  “適可而止?”玄寧偏過頭,鴉青色的長髮遮住了他小半張臉,竟是顯出了幾分魔化的痴色。

  常雲愣住,就聽玄寧低低一笑:“師兄,我這叫,未雨綢繆

。”

  話音落下,玄寧驟然抽出長劍,直接用劍意將幾人全數掃進冰湖!

  “師父!”\\“玄寧!”

  玄寧無視了氣急敗壞地常雲,牽起了盛鳴瑤的手,再次讓她坐到了桌邊,抬手給她倒了杯桂花凝露。

  “半日之內,遊隼不準起身。”

  隨話音落下的,是一道禁足的符咒。

  常雲被他氣急,不過見他沒說讓幾個小的也呆太久,急忙令衡安將那幾個小弟子救了起來。

  短短一瞬,涼亭內只剩下師徒二人。

  玄寧看著已經呆愣的小弟子,愉悅開口:“我比那遊隼更厲害。”

  盛鳴瑤愣愣點頭:“嗯,師父最厲害。”

  “對。”玄寧毫不臉紅地認下了這個‘最’字,見她杯子空了,又親自將茶杯挪到自己面前,抬手給她續上,“所以,以後有人欺負你,你不要怕。”

  玄寧將茶杯遞給了她,與此同時遞給盛鳴瑤的,是一沓絕品符籙。

  他凝視著那一沓符籙,又將視線抬起,望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盛鳴瑤,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怔忪了片刻。

  盛鳴瑤疑惑道:“師父?”

  “為師在。”玄寧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終究低低地將後面三個字填補上。

  “……不要怕。”

  ……

  ……

  他曾被人戲謔為‘冷月仙尊’,又被人比喻成山巔雪色,玄寧本無所謂這樣的稱呼,但現在不知為何,到是有些不適。

  月亮每夜高懸於空中,終究太過孤獨。

  雪色不理塵埃,高潔無雙,終究太過冰冷。

  “師父!”

  已經長成的少女立在山巔之上,對著玄寧遙遙揮手。

  已經二十歲的盛鳴瑤身穿如火般的紅衣,上面用金線勾勒著火樹銀花的圖樣,實則是個護主陣法,整件衣服巧奪天工到不似凡塵之物。

  不過再怎麼好看,也越不過穿著這衣裳的少女。

  已經二十歲的盛鳴瑤褪去了以往的稚嫩,像是一夜之間長大,眉宇間的鋒芒再難藏起,五官長開後,到是與小時候不甚相似了。

  按理來說,玄寧應該是喜歡這樣的盛鳴瑤的。

  可不知為何,玄寧心中竟有些遺憾,遺憾曾經那個單純、不用揹負太多的盛鳴瑤再也回不來了。

  他……已經知道了很多事,也知道了為何盛鳴瑤的那個道侶寧可放下仇恨融於天道,也要以此慢慢改變天道的意志了。

  玄寧開口:“你之前說有話要與我說,是什麼?”

  聽見這話,盛鳴瑤似是有些糾結,可在對上玄寧的眼神後,一咬牙問了出口。

  “在這之前,師父能不能告訴我,為何我與朝師姐長相那般相似?”

  少女眼神真摯,話語中帶著疑惑,但卻有著滿滿的信任。

  玄寧靜靜地看著她。

  盛鳴瑤的修為還是不夠,這才沒一會兒,就被靈戈山巔的風雪飄到了身上。

  ……世間風雨繞她去?

  玄寧很厭惡妖族,更不喜歡蒼柏,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有幾分道理。

  “你與她不同。”

  玄寧抬手拂去了落在盛鳴瑤肩膀上的雪,心念微動,之後所有的雪花都繞開了她。

  “我……將你帶回來時,從不覺得你們長得相似,更不覺得,你的天資弱於她。”

  這是謊話,玄寧想。

  但是用謊言換取一個虛假幻境裡的真實笑容,應該也不算犯規。

  “好,我相信師父!”盛鳴瑤揚起一個燦爛明媚的笑,雙手背在身後,說道,“我今日將師父叫來,是想告訴師父,我……”

  玄寧晃了下神。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也知道那人不會對他有這麼親暱的情態,更知道那人——

  盛鳴瑤的身邊早已沒有了自己的位置。

  可沒有關係。

  在這荒唐的夢中,清醒如他,甘願沉淪。

  ……

  在這個想法冒出後,萬物停滯,隨後一點、一點地湮滅於空中。

  玄寧永遠不知道盛鳴瑤最後的那句話,究竟會是什麼。

  他想著她那個虛假又真切的笑容,微微閉上眼,也跟著笑了。

  玄寧眼角微醺,像是極為愉悅,又透著些許苦澀。

  若是盛鳴瑤的感知不那麼敏銳,幾乎要錯過玄寧的片刻失常。

  這份難得的失常,晃得盛鳴瑤差點又喊出了‘師尊’,甚至忘記了與風相抗。

  玄寧抬起手,虛虛的懸在身側空無一人的位置。

  這裡應該是能牽起她的手腕。

  玄寧對著面前不見前路的光源,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之前曾在凡塵聽見的戲曲。

  那時的他自以為時日漫長,沒想到在短短一瞬,就會走到盡頭。

  一場戲落幕,戲臺上空無一人,戲臺下剩一人獨瘋。

  說起來很可笑。

  玄寧前半生壓抑心魔,求盡大道,如今卻甘願將心魔與修為相融,換成一場畢生難忘的美夢。

  亦真亦假,如夢似幻。

  “盛鳴瑤。”

  在完全被光芒吞噬之前,玄寧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道。

  “——若有來世,你別再做我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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