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明明沒穿鞋，大步向前的時候走的比她穿鞋時走的還要平穩。
明寒煙看著程思肩膀上隆起的肌肉，彷彿堅硬的什麼都無法傷害，她忍不住的將手掌放上去。
男人的肩膀寬而堅硬，放上去的時候，卻可以感受到掌心下的溫熱和肌膚的柔韌。
原來這樣的肌肉摸起來也是軟的啊。
“明煙。”程思突然開口，明寒煙遲鈍了幾秒才意識到對方喊的是她。
“怎麼了？”明寒煙低頭靠近程思的耳邊，散落的碎髮拂過他的臉頰。
少女的呼吸順著耳道傳到鼓膜，像是春日的雨點噼裡啪啦下著，瘙的大地都癢了起來，冒出了嫩綠的小草。
程思不再說話，默默的加快了腳步。
山腳下停著一輛破舊的摩托車，程思從明寒煙的眼裡看到了嫌棄。
他神色淡淡：“等會帶你到公路邊，你就可以打車回去了。”
明寒煙看著不遠處的公路，心裡一陣激動，她不敢相信真的只是在山上呆了三天。
等她回去，她一定要好好的洗個澡，然後給她哥告狀。
這些人一個都別想跑。
至於程思……
明寒煙看向靠在摩托車上的程思。
他的摩托車雖然很破，卻擦拭的很乾淨，男人長腿半撐在地，身體倚靠在摩托車上，帶著分不羈和落魄。
明寒煙覺得她看不懂程思，明明是個綁匪卻似乎處處保護她。
但是就算這樣，她也絕不會饒了他。
明寒煙輕哼一聲。
兩個人等了會，周慶才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老大，你們走的也太快了吧，我都要追不上你們了。”
“你怎麼回去？”
周慶將鞋給明寒煙，撓了撓腦袋：“這幾天修車行都沒開門，我等下直接過去。”
“甜蜜蜜，你笑的多甜蜜蜜，好像花兒一樣開在……”
程思的電話鈴聲響了，明寒煙和周慶都側目望去。
他的手機還是老人機，話筒音很大，明寒煙偶爾能聽到對方焦急的說著生病、發燒等字眼。
大概是家裡面有人生病了。
程思應了兩聲，將電話結束通話對著明寒煙道：“我不能送你去馬路邊了，你可以跟著周慶一起。”
周慶大概也知道程思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立馬點頭：“行，老大你快回去吧，我送她回去。”
“不要，我和你一起，你把我放在能打到車的地方就行。”
明寒煙才不願意和周慶一起，相較而言，她還是更信任程思。
程思皺起眉道：“那邊沒有可以打車的地方。”
明寒煙不相信現在還有計程車不去的地方，但是看著程思不像開玩笑的目光，明寒煙想了想道：“我可以等你忙好。”
說完明寒煙就主動坐到程思摩托車的後座上，只不過坐的時候猶豫了半秒。
程思看了眼明寒煙，直接跨坐上車對著周慶道：“我先回去看看，你去修車行吧。”
“好，老大我晚上去找你。”
摩托車剛剛開始轟鳴，明寒煙就忍不住道：“你開慢點。”
在國外的時候，明寒煙不是沒坐過摩托車，但是她沒有想到程思的破摩托車騎起來竟然還有這麼大馬力，她感覺比她之前坐的摩托車速度快多了。
程思半低著腰，回頭看了眼明寒煙丟下兩個字：“抱好。”
然後就又加快速度了。
他走的還不是大路，而是山間小道，等明寒煙下來的時候，她雙眼裡都噙上了淚，半嬌半嗔的看著程思。
“幹嘛騎這麼快。”
程思的目光在明寒煙的眉眼間劃過：“抱歉，事情比較急。”
明寒煙揉了揉眼裡的水霧，看向周圍的環境。
只一眼，明寒煙就愣住了。
霧濛濛的天空，白色的垃圾袋掛在電線杆上，滿滿的擠著一些小板房、毛氈房，唯數不多的平房是殘破的，發黃發黑。
稀奇古怪的巷子，延伸往前看不清去處，街角處堆積的垃圾正散發著上百種氣味，汙水順著垃圾堆開始往下流淌。
街邊小孩光著上身，飛快的從街邊跑過，然後摔倒在地。
劇本里的貧民窟在此時真實的呈現在明寒煙的眼裡。
也是在這個時候，明寒煙的腦海裡閃過李將秦導演說過的話。
“你想要演好這個角色，就要去體驗她所體驗的。”
“去賦予角色靈魂。”
她看著將孩子扶起來的程思，這一刻，明寒煙下了一個決定。
她要留在這裡，找尋靈魂。
*
明寒深從法庭上走出來看了看手機，自從上次明寒煙給他發信息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聯絡過他了。
雖然明寒煙讓他別去打擾她，但是他總是有些不安心。
不過想到剛剛法庭上他的當事人沒控制住情緒老淚縱橫的樣子，明寒深扯了扯領帶吐出一口濁氣。
這次的案子很棘手。
他作為一位律師要維護委託人的合法權益，但是他的當事人卻無法提供證據。
這也是他為什麼要出差一個星期的原因。
助理送兩位當事人回去，明寒深決定找民.警對接一下。
雖然這是一場民事案件，但是跟之有關係的卻是刑事案件，如果能在卷宗中找到蛛絲馬跡那就最好了。
只不過明寒深還沒有到警局，接到了父母的電話。
將約見時間推遲之後，明寒深來到了臨城最大的酒店。
“上次被老爺子嘲諷一頓，你還敢約在這樣的地方見面，就跟老爺子說的話一樣，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寒琳，你是來和我吵架的嗎？”
寒琳眉毛豎起來：“我和你吵架？你不要忘記上次誰在老爺子面前幫你兜底的，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是和誰來臨城的。”
“我和她來的怎麼了？你不也和你那個小白臉一起來的嗎？”明濤冷哼。
明寒深聽著裡面兩個人吵架的聲音，慶幸還好煙煙不在這裡。
“爸媽。”
看到明寒深進來，寒琳和明濤兩個人立馬就停住了剛剛的話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關懷明寒深和明寒煙的事情。
寒琳和明濤是因為家族才聯姻在一起的，生了明寒煙之後兩個人就各玩各的。
當初他們在煙煙面前也是這樣表演的，讓煙煙還以為兩個人感情很好，導致後來知道真相之後才接受不了，出國了。
讓煙煙幾年都沒回來。
“寒深啊，煙煙是不是回來了？這孩子回來怎麼不和我們說一聲呢？”
“對啊，煙煙那丫頭是不是還在搞表演啊？當初煙煙要是聽我們學個……”
明寒深輕輕劃過自己手腕上的手錶，打斷了兩個人的話：“等你們什麼時候學會尊重家庭和愛人的時候，再來關心煙煙吧，我等會還有事情，就先走了。”
身後的兩個人又開始互相埋怨起來，明寒深輕嘆口氣。
想那個丫頭了。
明寒深想的丫頭，此刻正坐在醫院的座椅上打著瞌睡。
白天明寒煙決定留下來後，就亦步亦趨的跟著程思回了家。
程思的家在小鎮的中心，被一片油毛氈和瓦楞石棉板搭的棚子包圍著的平房顯得十分的高大上。
進到屋子裡後，明寒煙一眼就看到躺在沙發上面色蒼白的女人，長得很美，卻像朵即將凋零的花一樣奄奄一息。
她猜測這個女人是程思的母親。
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站在沙發邊，只不過他們望著程思的目光就像是個陌生人。
程思蹲在沙發前看向何美蓮：“我送你去醫院。”
“先給他們做飯……”女人低聲的咳嗽著，言語中盡是對程思的厭惡，“要不是因為你，我們娘三也不會這樣。”
聽到兩個人的對話，明寒煙迷惑了，難道這女人不是程思的親媽嗎？
“送你去醫院之後我再回來。”
“我說先做飯！”何美蓮扇向程思，卻被程思捏著手腕，他眉眼間帶著明寒煙第一次見到的狠戾：“再不去醫院你會死。”
他直接扛起何美蓮，路過明寒煙的時候，還說了句跟上。
明寒煙稀裡糊塗的跟著後面走，原本她以為那個女人只是普通的生病，結果到醫院才知道她得的是白血病。
長時間不化療就會出現高熱、出血的症狀。
即使在這裡的醫院，對於普通家庭來說白血病化療也是一筆不少的支出。
她看到程思因為拮据而低聲下氣，為了生活彎下腰。
身後的目光令人難以忽視，程思轉過身子望向明寒煙。
少女穿著髒兮兮廉價的衣服，臉上的神情單純好奇，玻璃般的眸子乾淨透徹。
她會嫌棄沒風扇，會嫌棄有蚊子，但是此刻她的眼裡並沒有瞧不起。
不過程思也不在乎，他得到可以緩繳費的答覆，走到明寒煙的身邊遞給她錢：“這裡可以打到車，你可以回去了。”
剛剛還沒辦法付出一大筆錢的男人，這個時候卻給她回家的錢。
明寒煙望著錢又看了看程思搖搖頭：“忘記告訴你了，我其實沒有家。”
“跟宋言喬在一起，我只是為了錢而已。”
“現在他不要我了，我也沒地方去了，我在這裡等你。”
程思跟她對視會，然後輕嗤聲：“隨便你。”
等到最後，她自己反正會離開。
程思送何美蓮去化療，又打電話給周慶，讓他幫忙照顧一下家裡的兩個孩子。
等到他忙好，已經深夜了。
醫院的走廊裡靜悄悄的，只有一對情侶坐在椅子上在小聲的說話。
程思的臉上也帶上了倦怠，他大步走出來的時候，看著靠在椅子上睡著的明寒煙腳步頓住了。
他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沒走。
這好像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人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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