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艱難的製造

首頁
關燈
護眼
字型:
第4章 1998年 子承父業,回國挑起舊工廠重擔 第四章

1998年 子承父業,回國挑起舊工廠重擔

車間裡,也依然還是柳鈞熟悉的佈局。所不同的是地上的汙垢彷彿又厚了點兒。柳鈞順手操起工具箱上面散亂放置的螺絲刀和榔頭,用力一次一次的鑿下,鑿下一次,推出結結實實的一塊汙泥。直至鑿到三釐米深度,螺絲刀頭才終於觸到堅硬的水泥。

“你找什麼?”錢宏明不明所以,開了個玩笑,“尋找失去的記憶?”

“不,尋找諾大工廠大白天停工的原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我們的製造車間,地面是光亮的油漆。”

錢宏明寬容地笑,“產品不一樣,豈能一概而論。這樣的製造廠,幾乎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你我大學時候經歷的校辦廠一樣好不到哪兒去。”

柳鈞一絲不苟地指出:“以前我可能也會這麼以為,但現在我知道這是裝置問題,你看,雖然這臺牛頭刨床保養得挺不錯,可你依然可以看出它漏油嚴重,這樣的刨床,其加工精度存疑。其他還有管理問題,管頭不管腳。兩個問題結合起來,工廠的出品必然馬馬虎虎。”

“你不能對生產螺絲的廠家與生產航天器的廠家提同等要求。”

“製造業只能有不同的標準,不能有不同的態度。”

錢宏明不急不躁地一笑,“如果市場普遍需求的是負公差、短尺、廉價,那麼你是追逐市場,還是追逐理念?”

柳鈞一時難以回答,人非聖賢,誰不追本逐利。他看看錢宏明,又環視空闊陰暗的車間,猶豫了,“堅持理念是件很奢侈的事。尤其是不能要求別人。”他伸出手指,邊走,邊從一臺臺古老的機床上滑過。這些機床他都熟悉,自他記事起已經呆在這裡,二十多年沒移動分號。他不需彎腰,都能背出機床銘牌上標明的年號。比如現在手指底下的是全車件最年輕的七三年的臺式鑽床,可偏偏這最新最簡單的卻是最不好用的。這樣的鑽床,能要求它打出多少精度的孔?柳鈞本著科學的態度,可不相信人定勝天。

冰冷的感覺從冰冷的鐵疙瘩傳來,十指連心,寒徹心肺。柳鈞開始有些理解爸爸為什麼一提廠子就心病發作,爸爸每天面對這些,早已寒透了心。想想病床上可憐的爸爸,看看眼前衰敗的車間,柳鈞的一顆心開始動搖。

錢宏明沒跟上去,他默默地看著柳鈞走向黑暗的車間深處,心裡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不久看到過的市一機郊區新廠。一水兒的鋼結構車間,每一個、處設計細節在他這麼一個半行家看來,無不最大限度地追求便捷、節能、安全、清潔。尤其是那一臺臺進口機床,不說別的,操作工可以穿天藍工作服,便已說明一切。想柳鈞剛從同樣窗明几淨的德國工廠出來,對眼前的黯淡自然是無法適應。再說,這前進廠是他柳家的產業,一個血性男兒怎可能眼看家業衰敗而無動於衷。

只是錢宏明心中替柳石堂計算,按說大門邊的一溜店面房收入可觀,拿來支付全廠工資和各項費用應該足夠,而且目前其他類似機械廠也沒見如此凋敝,這柳石堂到底是怎麼混的,竟會守著金碗沒飯吃。按說,柳石堂也算是個人物,早年跳出技工跑外勤,然後不聲不響承包了前進農機廠,不聲不響一口口將整個廠子吞下,算是業內打滾多年諳熟門道的老法師,難道是英雄暮年了?可算起來柳石堂也不過五十幾歲,正是幹事業的時候。但又想,也是,英雄就怕病來磨,柳石堂力不從心的時候,這種一個人說了算的小廠子自然是樹倒猢猻散了。

那麼,柳鈞作為一個有能力挽救前進廠的人,此刻會作何考慮?錢宏明現在最想知道這一點,也一直憑過去對柳鈞的認識做著猜測。他知道以前的柳鈞雖然外表強悍,可內心溫柔多情。他不知道六年過去後的柳鈞變化多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柳鈞非要堅持來前進廠轉一圈,不會無緣無故吧。

錢宏明耐心而安靜地等著柳鈞折返,即使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他也只是看一眼號碼而不接。車間太安靜了,靜得像死地,靜得容不下雜音。好不容易等柳鈞從黑暗中走出,走進,他微微眯眼,看到柳鈞臉上的矛盾。他沒打聽究竟,只問了一句,“要不要到旁邊的車間走走。”

柳鈞似是被驚醒,呆了會兒,才道:“旁邊小的是翻砂車間,那兒一圈下來,你太太得趕我了,沒掛上兩斤灰下不來。我們走吧。”

坐上車子,柳鈞禁不住嘆了一聲氣。讓爸爸拖著病軀將前進廠經營下去,看金工車間這情形,只有越做越死,爸爸以後多的是住院的機會。但是讓爸爸放棄經營,昨晚已經看到結果。左走右走,似乎都是爸爸的絕路。怎麼辦。

錢宏明替柳鈞說出心裡的糾結,“一邊是親情的責任,另一邊是甜蜜的責任。忠孝不能兩全啊。”

柳鈞眉頭打結。人生第一次,他遇到“抉擇”這個大難題。

如果您覺得《艱難的製造》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9177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