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疑不定中, 那些執念和呻.吟依舊接二連三衝入我的大腦,過量的低語開始向內侵蝕,試圖剝奪思考的自主權。
我被迫深陷「惡意」編織的思維泥淖。
大量的負面情緒湧入, 一陣前所未有的不適也隨之襲來, 耳畔似乎有尖銳的耳鳴,胃裡也彷彿在翻江倒海。
在這樣難捱的感受間隙,我隱約聽見了及川靜彌的一聲冷笑, 也就是在那之後,一切異狀都得到了緩解, 我終於得以喘息。
“閉嘴,懦夫們。”他命令道,“找到光見。”
咒靈收到驅使後尖叫著四處散開, 及川靜彌依舊閒庭散步般在霧氣裡向前走。
不一會兒, 霧氣散了,及川低頭便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躺在病床上毫無動靜的御野光見。
幾乎誰都能看出得出來他很虛弱,再直白一點地說:他快要死了。
及川靜彌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動作, 他站在病床邊上如死神一般審視著御野。在安靜得詭異的氛圍中, 他伸出雙手,攥住了御野光見的脖子。
我:……
完蛋了,這個人又要開始發瘋!
“現在事情有了轉機,光見,我似乎覺醒術式了。”及川輕聲說。
“我可以作為「介質」借用別人的術式, 雖然限制很多, 但只要找到合適的咒術師, 用不同的術式, 不用殺人, 金融廳的難題也能輕鬆解決。
“這次沒有和你開玩笑,我從五開始倒數,你要是不睜開眼的話就會被我掐死。
“死了還不算結束,你會被我詛咒,變成虛弱的過怨咒靈,只要我活著的一天你就永遠無法解脫。”
他居然真的開始倒數起來。
“五——”
“四——”
“三——”
倒計時突兀地停在了這裡。
就在我以為他是不是清醒了一點的時候,及川靜彌倏地又惱怒了起來。
他撒開手,痛苦無比地敲打著自己的頭,四周的咒靈趁機一擁而上,黑霧黏附上他的四肢,它們貼近及川的耳畔,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我覺得他快要瘋了,不,應該是快要變得更瘋了。
隱約間,他像是聽到了好友的聲音——
「殺了我。」
這成了壓倒及川靜彌脆弱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殺了被■■■拋棄的我,這條性命會斷絕後續牽連不斷的麻煩。不要猶豫,殺了我,我很虛弱,你不動手的的話也只能在解決麻煩的途中看著我死去。」
「殺了我,我會是你永恆的朋友。」
這些話起初是御野的聲音,到後來卻從及川嘴裡喃喃著說了出來。
及川靜彌已經完全陷入了混亂,這讓依然還算清醒的我非常辛苦。
那些精神失常後出現的生理錯覺也直接同步給了我,但我根本跟不上他已經出現偏差的感知。
這樣下去不行,再珍貴的情報也不值得我繼續呆在這裡,再待下去我可能會被他同步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就在我打定主意不管了,還是跑路保住小命要緊的時候,一道粗礪的人聲,如平底驚雷般地在耳邊炸開。
「——為什麼?」
是生者的最後的呢喃,也是死者空洞的質詢。
我戰戰兢兢地看向病床,原先躺著的男人像是融化的黑蠟一樣從床上滴答滴答地溢到地面,然後又重新湧動成黑漆漆的人形。
他在臉上撕開兩道縫,縫隙撐開變為他的雙眼,眼球轉動幾圈後死死地盯住了我。
我再也無法控制住本能,立刻操控了這句身體,拔腿就往相反的地方狂奔。
但帶著憤怒的聲響就像是濺落在枯草上的黑焰,“轟——”地一聲騰起,勢必要將一切都燃燒殆盡。
「為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心如擂鼓,恐懼攀附上後脊。
身後的怒吼不再有任何語義,化身為咒靈的友人被灌注以世界最骯髒的惡意,完全不受控制地撲向我。
“御野光見——!”情急之下,我不得不披著及川靜彌的殼子開始試著找出離開這裡的方法,“停下來!御野光見——!”
這個時候我甚至有點懷念我那個有點ooc的表哥了,早知道特效套餐是這個鬼樣子,說什麼我也得拉著五條悟在昨晚連夜出逃啊!
接著,我發現我在原地再也無法動彈,意識比任何時候都要乾淨明朗,但就是連一根小拇指也動不了。
難捱的死寂中,只有御野光見死亡的瞬間在眼前無數次回放。
病床上的人一次又一次死去,一次又一次被變成可怖的咒靈,一次又一次喪失理智帶著憤怒向我襲來。那些重複的畫面速度逐漸加快,黑暗和血色交織出了御野飽含恨意的雙眼。
我很清楚的是,及川靜彌記憶裡的御野光見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是有人類最愚笨的大腦,最蠢態的憨笑,濫好人到沒有邊際,一意孤行得讓人發笑。
唯獨不應該對世界有憤怒。
唯獨不應該對及川靜彌有恨。
「是我搞砸了一切。」這句話就這樣無比自然地出現在了腦海裡。
悔恨像是勒緊脖子的韁繩,繩索一點一點地收攏,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離窒息更近一步,越掙扎越痛苦。
從一開始就錯了。
機場那塊地要不要都無所謂,公司破產與否也無所謂,他不應該抱著想要看見御野光見痛苦掙扎的樣子就放任那群人的小動作,事情會從糟糕變成最糟完全是他放任的結果。
「是我搞砸了一切。」
臉上有什麼熱流受制於重力下墜,可能是血,也可能是別的東西。
最後我聽見這句身體輕輕說:“他不應該死的,該死的人是我。”
這是在御野光見面前絕對不能犯的錯,絕對,絕對,絕對不能為過去而後悔。
只要後悔,術式就會立刻發揮作用,大腦留存的記憶被強勢扭轉。
我渾身緊繃,幾乎可以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御野光見的死亡被及川「否認」,但事實不斷地反駁他的認知,在這樣扭曲的漩渦中,一個能化解矛盾的說法誕生了。
「活下來的人是御野光見。」
「可活下來的人是我。」
“那麼我……就是御野光見吧。”
——原來是這樣!
這就是及川靜彌在清楚自己身份的前提下依舊堅持自己是御野光見的原因了。
他挽留了亡靈,並在那個瞬間遭受到亡靈的復仇,術式混淆了他的記憶,強烈的混淆導致他的精神狀態和記憶遭受重創。
即使如此,及川靜彌依舊有著簡單控制過怨咒靈的能力,再加上他自己的術式,就這樣,他可以輕易地欺騙他人,也可以輕易的欺騙自己。
但現在的情況已經對我造成了非常不利的影響,在昨天,我還只是一個完全的旁觀者,但從爆炸開始,我也不可避免地開始被波及了。
心理和身體的偏差感知在一點一點侵蝕我的自我,糟糕的是,我很清楚這一點,卻無可奈何。
要是五條悟還在這裡的話,說不定有辦法能把我「拉」出去,但現在這裡只有我。
一個行動不受控制,但卻能感受到痛苦的我。
大腦冷靜的分析並不能阻止接下來發生的事,我眼睜睜看著「我」抬起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大得不可思議的力道用力收攏,呼吸上出現的困難半點沒有影響到「我」的自害行為。
咒靈出現在面前,之前被我戲稱一拳可以捶死五個及川靜彌的高大身軀籠罩出巨大的黑影。他沒有動,只是像死亡的具現化一般注視著我。
缺乏氧氣的極限環境讓我產生極強的求生本能,但這具該死的身軀依舊不受我的指揮。
會死。我朦朦朧朧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我的意識會死在這裡。
這就是他們把我拖進術式的根本目的嗎?還是說……唔,該死,已經沒辦法吸氣了!
現在我的身體是什麼狀態?五條悟能發現不對勁吧,別再浪了五條伊旦醬。
話又說回來,家入硝子同學能治療由咒術導致的腦死亡嗎?簡直完蛋,我居然開始考慮這種最糟糕的情況了。
可是真的……好……難受……
就在這樣瀕死的絕路中,我似乎聽見了某個不屬於這裡的聲音。
【入野桑!快……槍!入野春奈!】
有些熟悉,又很陌生,熟悉的是他的音色,陌生的是聲音中從未有過的焦躁。
【入野春奈——】
那個少年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那個名字,我卻逐漸不理解。
那是誰的名字?他在喊誰?
【入野桑?!入野春奈!春奈!看著我,春奈!!!】
入野春奈是誰?是我嗎?
我是誰?及川靜彌?可是我應該已經死了,光見呢?
哦,光見就在這裡啊,他就在我的面前。
他變成咒靈了,誰幹的?我乾的,對,好像是我乾的,我自小就喜歡這麼做。
世界還是離我這麼遙遠,我一直觸控到的東西是什麼?不是人類。
指尖現在觸碰到的是什麼?我自己嗎?
那麼我也不是人類吧。
父親母親為什麼對我笑,因為喜歡我嗎?
喜歡我的話就變成和我一樣的怪物吧。
兄弟姐妹為什麼衝我哭,因為討厭我嗎?
討厭我的話就變成和我一樣的怪物吧。
御野光見為什麼總是那麼蠢,我弄不明白。
他想要擁抱我嗎?不,我會掐死擁抱我的人。那麼現在這個擁抱是誰的?不是光見,這是人類才有的溫暖擁抱。
人類會擁抱怪物嗎?我是怪物嗎?
我是誰?
【入野春奈——!!!】
……
萬籟俱寂。
少年的嗓音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而我正站在湖心,四周空蕩蕩的,是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寂靜。
我愣愣地盯著臉上有兩道疤痕的咒靈,周圍開始閃現以往的記憶。
是橫濱的暗巷裡珍貴的陽光,還有嬉笑著的女聲,我坐在已經乾涸的血泊裡,身邊的屍體在叮囑我不可直視太陽。
有誰牽住了我的手,一邊咒罵著「狗屎」一邊帶我走進安靜溫暖的房間,他給了我一把鑰匙和一包紙巾,說你哭得未免也太醜了點。
我在陰影中,呆呆地看著隔壁鄰居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還有那個在看見我的時候湧現出的溫和笑容。
我已經快要分不清楚哪些是入野春奈,哪些是及川靜彌。但我知道有個人一直在叫著我。
時間被拉得好長——
終於,周遭褪去了表象,御野療養院負一樓的陳設漸漸出現在眼前。
恍惚間,我終於看清了出現在眼前的面容,是那個給了我屬於人類的溫暖擁抱的青年。
我正拿槍頂著他的額頭,而他一聲一聲地喊著我的名字。
詭異的,我體會到了及川靜彌那個瘋子在看著御野光見時的心情。
“入野桑,你沒事吧?”青年問我。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只是思路清晰地把槍扣回槍套,然後伸出雙手,全身心沒入了那個擁抱。
青年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後卸下一口氣,雙手環過我的肩胛輕輕的拍著我的顫抖著的後背。
“沒事了,春奈。”夏油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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