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敏笙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震驚。
她想,她臉上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看。
她強自鎮定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沒有像含漾一樣喊出“青兒”這個名字。
這處的異象惹得宴席上的人十分詫異。
喬康健一怔,頓時緊張起來。
女兒能不能送到湛王身邊看天意若不但沒能把女兒送過去還闖了禍,那可大不妙。
他趕忙開口:“府裡的下人沒有規矩驚擾了王妃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滾下去領罰”
“是、是……”含漾聲音發顫。
她剛想爬起來就聽見青雁開口。
“含漾姐姐。”
含漾僵在那裡。
是青兒的聲音。
青兒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甜甜地喊著她。
尤其是撒嬌央求人的時候,喊人會更甜。
含漾心尖尖猛地一顫,也忘了什麼規矩身份,紅著眼睛抬頭望向青雁,再次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青雁衝她慢慢翹起唇角。
那一瞬間,含漾心裡的緊張頓時散了大半。
久別重逢,以為喪生的人換了身份重新出現在眼前她不再是易家的丫鬟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令人豔羨的湛王妃。
可是含漾在青雁純粹燦爛的笑容裡讀出了她還是那個她。
——那個善良、正直、赤誠、樂觀,永遠露著一對小酒窩燦爛笑著的小小青兒。
含漾望著青雁,眼中慢慢蓄滿了淚水,竟是呆在那裡,心裡思緒萬千,卻半晌不知做何反應。
喬敏笙要比含漾冷靜許多。
首先青雁大大方方的一聲“含漾姐姐”,這證明她並不想掩蓋自己的過去。
喬敏笙望向青雁的目光不由複雜起來。
她不知道易家千金身邊的丫鬟怎麼會搖身一變成為了湛王妃,更不明白青雁如今有著湛王妃的身份為何還要將那樣不算光彩的過去擺在人前,難道不該打死不認嗎?
只說長得像豈不是會少去很多麻煩與輕視?
段無錯問:“夫人認識這婢女?”
青雁點頭,坦蕩地說:“認識呀她以前也在易家做事。”
她轉而看向含漾:“含漾姐姐快起來吧可別磕疼了膝蓋。”
喬康健和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懵怔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堂堂王妃的身份喚一個婢女為姐姐?
這……
誰也沒出聲可誰心裡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青雁起身繞過長桌親自將含漾扶起來語氣自然地問:“姐姐如今是在喬家做事嗎?”
含漾望著眼前的青雁還是覺得不真實怔怔望著她。
喬敏笙蹙眉在一旁提點:“含漾王妃問話呢。”
含漾回過神來這才說:“易家出事奴僕遣散我們都各尋了去處我如今是在喬家做事。”
那個“我”字的自稱有些刺耳可偏偏含漾沒反應過來。
在過去她與青雁同在易今泠身邊做事。
甚至因為她年紀大一些在青雁犯錯的時候還打過她的手板。
青雁說:“喬姑娘為人和善待人寬厚。
小姐以前沒少誇喬姑娘。
你在她身邊做事倒是不錯。”
“是姑娘待下人都很好。”
含漾答話。
喬敏笙立在一旁心驚肉跳地聽著她們兩個人的對話。
她過來斟酒是什麼用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懂。
青雁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喬敏笙對於青雁的誇讚有些意外和不安。
她偷偷打量著青雁的神情眼前浮現曾經跟在易今泠身邊的那個小丫鬟。
易今泠身為刺史之女而她是知州的女兒。
身份相當讓她和易今泠自小便認識。
易今泠身邊的侍女她見得多了也叫得出名字來。
她很早就覺得總是甜甜笑著的青兒很是漂亮只是那時候她年紀尚小五官尚未長開。
如今再看她的五官長開了也豐腴了些再不是以前的瘦小枯黃出落得越發好看而且她身上帶著一種從紅塵中走出卻不染纖塵的純粹氣質總是眉眼彎彎的樣子讓人感覺親切自然的同時更甚有著心曠神怡之感。
真讓人挪不開眼。
湛沅的美人們站在她身邊恐怕都要被比下去盡數黯然失色。
青雁環視宴席上的人一個個趕忙收起好奇的打量目光不敢與她對視。
青雁笑著十分坦蕩自然地說:“我以前曾在湛沅上一任刺史易睿德府中為婢如今回來也算歸鄉。
興許在座的許多大人家中千金我都曾見過。”
鴉雀無聲。
喬康健很想主動開口打圓場可是他竟不知道說什麼。
這樣的話題他可沒接過。
堂堂湛王妃曾是奴籍?
一雙雙眼睛由打量著青雁又頻頻看向段無錯。
想看他是個什麼意思。
這種死寂的氣氛在繼續。
青雁重新坐下來朝喬敏笙晃了晃手中的酒盞彎著眼睛說:“或者你將酒壺給我我自己倒來嚐嚐?”
喬敏笙回過神來趕忙兩步走過去畢恭畢敬地斟酒。
只是她顯然還沒有從震驚與尷尬中完全反應過來有些緊張。
果子酒從細細的酒壺倒出來慢慢斟滿小巧的酒盞可她收手慢了些又一抖果子酒灑出來濺落在青雁的手背上。
喬敏笙一驚趕忙歉意地說:“是我不小心王妃降罪。”
話說到一半她猶豫了一瞬然後跪了下去。
喬康健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今晚的意外也太多了些他現在有些後悔讓女兒去給湛王相看……
靜默立在青雁身後的芸娘手腳麻利地拿出帕子邁前一步可是她剛走到青雁身側段無錯抬了手。
芸娘機敏地將帕子遞給了段無錯。
段無錯親自給青雁擦了手上的果子酒口氣似有些嫌棄:“酒香過重。”
喬敏笙死死低著頭。
“但是味道還挺好的。”
青雁口氣自然。
她端起滿滿的一盞酒一口喝了。
她還想喝看向喬敏笙手中的酒壺。
她跪在那裡低著頭沒有看青雁也不知道青雁所想。
青雁直接端起了段無錯面前的那盞果子酒喝了。
喬敏笙這才反應過來她偷偷去看段無錯的神情似乎並沒有責罰她的意思。
她大著膽子起身主動給青雁斟酒。
“謝謝啦。”
青雁端起酒盞給喝光了。
喬敏笙趕忙又倒了一杯見青雁又喝了。
她猶豫了一下才勸:“這果子酒雖然很甜卻有些後勁。
王妃眼下不覺得怎麼樣過後興許要醉的。”
青雁“哦”了一聲又喝了一杯。
喬敏笙將酒壺放在了長桌上這才有機會轉身離開。
轉身之後她悄悄鬆了口氣腳步明顯比過來時快上許多。
這似乎只是一個插曲宴席在繼續歌舞和說笑也在繼續。
只是一直到宴席結束今日來參宴的人心裡的震驚還沒有消化。
喬敏笙話說的不錯這果子酒的確有些後勁。
回家時青雁懶倦地靠在段無錯的胳膊上合著眼。
好像並沒有喝醉雙頰卻泛了紅帶著幾分微醺。
回家之後段無錯先去沐浴。
青雁犯了懶暫時不想動軟軟靠在軟塌上手中握著短梳給大白梳毛。
撿到大白的時候它小小的一點如今越長越肥。
青雁抱在膝上甚至覺得有些重。
芸娘站在軟塌後面為青雁拆發。
她說:“夫人今日何必這樣說呢?”
“不然瞞著嗎?
我不想再撒謊了。
反正所有的謊言都有揭穿的時候。”
青雁把短梳放下把大白換了個姿勢去摸它柔軟的肚子。
大白瞥了她一眼又舒舒服服地眯了眼。
芸娘說:“奴只是覺得夫人可以提前問問殿下的意思。
您貿然這樣說出來殿下未必高興的。”
青雁隨意笑了笑懶倦的語氣裡帶著微醺地說:“我自己的事情他若不高興我便不能說真話嗎?”
果子酒的後勁慢慢上來了她圓圓的杏眼眯成了縫兒和懷裡的大白一模一樣。
段無錯梳洗進屋看了一眼軟塌上抱貓眯著的青雁。
芸娘大驚生怕自己多嘴被段無錯責罰。
段無錯只是說:“退下的時候把那隻貓抱走。”
大白睜開眼睛看了段無錯一眼翻了個身往青雁懷裡蹭。
青雁摸了摸它的頭警告它:“他肯收留你就不錯啦別得寸進尺。”
“喵”
青雁不理它的反駁直接將大白遞給了芸娘。
芸娘抱著大白恭敬地退下。
段無錯一邊朝青雁走過去一邊問:“夫人今日說自己跳舞比那幾個舞姬還要好何時學的?”
“小時候在青樓住過一陣。”
芸娘剛走到門口聽見青雁的回話她心口一緊又為青雁捏了一把冷汗。
她稍微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站了一會兒沒聽見裡面的動靜反而是大白喵嗚地叫了一聲。
她嚇了一跳再不敢偷聽趕忙抱著大白走了。
段無錯在青雁身邊坐下拍了拍她微紅的臉頰問:“夫人這是醉了?”
“清醒著哩。”
青雁擰眉。
段無錯笑了笑道:“夫人不是答應回來跳舞給我看嗎?”
青雁慢吞吞地應了一聲果真下了軟榻甚至將屋內的桌子往牆側挪了挪站在屋子最中央的地方跳起舞來。
沒有音樂她又許多年不曾跳過伴著幾分醉意她的舞步軟綿綿的慢了半拍。
段無錯靠著小几饒有趣味地看著她跳舞。
青雁跳著跳著一雙小腳找到了曾經的感覺雖然舞步仍舊慢了半拍卻不減舞姿的曼妙。
跳到後來旋轉時許是因為帶了幾分醉意她迷糊頭暈起來眼看著不知南北朝著一側牆壁跌跌撞撞地晃過去。
段無錯起身。
青雁迷迷糊糊地撞進段無錯的胸膛裡。
她緩慢地舒了口氣順勢將額頭抵在他的胸口。
她慢慢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半晌眼前的昏花感覺散去她在段無錯懷裡抬起臉璀燃笑著微眯了眼瞧他。
她問:“我跳得好看嗎?”
“舞姿曼妙天下無雙。
怪不得夫人身嬌體軟各種姿勢擺起來都毫無難度十分契合。”
段無錯俯下身來湊近她迷離的眼“不過舞姿雖好還是更喜歡夫人在為夫身上跳舞。”
“無恥……”青雁軟軟地推他手上毫無力度。
段無錯彎唇手掌護在她的後腰將她攬進懷裡。
青雁重新低下頭將手心輕輕抵在段無錯的胸膛去感受他的心跳。
過了好一會兒她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就是那個樣子的。”
段無錯垂眸深望她眸底的情緒不僅是溫柔。
他道:“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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