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韻斐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去描述推開門看見的情景。
他一身淺色西裝,搭配白色高領衫和休閒鞋,很日常的通勤款式。和上次有所不同,額前的碎髮整齊地向後梳著,兩道劍眉露出,更為俊朗。
袁浚軒站起來的一剎那,背靠清爽的藍色,一種富有衝擊力的舒適感撲面而來。
周韻斐短暫地怔愣了一下,急著道歉:“對不起,毫無徵兆的加班,遲到了。”她飛快地脫下西服外套掛在一邊,拉開琴凳,“我們抓緊時間。”
袁浚軒指著桌上的餐盒:“我給您發信息,問要不要訂晚飯,您沒回復。”
餐食還冒著熱氣,周韻斐掏出手機,看見他在5點半左右給她發了這條資訊,歉意重新覆在臉上,“我一直在忙,剛看到。”
袁浚軒走到桌前,把一雙筷子放在對面,喚她過來:“正好我也沒吃,吃完再上課也不遲。”
周韻斐此時並不想吃飯,不是不餓,是當她過分專注於一件事時,就會忘記最基本的需求,比如飢飽和睡眠。
她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但不能不彈琴。
周韻斐猶豫著走到桌前,飯香迎面撲來,調動著她的味蕾。
身邊的男人為她拉開座椅,手臂伸開的動作帶動著西服前襟微微張開,一陣淡淡的佛手柑味道飄過。
那是種揮之不去的淡雅,不是外在的附著,而是由內而外散發的貼身感。
周韻斐鬼使神差般坐下,又見徒弟把一碗粥端在她面前。
一桌都是精緻的廣式餐點,清淡卻有味。
“我口味偏淡,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周韻斐抿了一小口粥,“我喜歡吃辣。”
袁浚軒:“……我記住了,下次訂。”
空空如也的胃被溫熱的湯粥浸潤,雖沒有辛辣來的刺激,但很滿足。
今晚從進門到現在,一切都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
舒適。
“你也在附近上班?”周韻斐邊吃邊問。
袁浚軒點頭,“是,金融民工一個。”
面對學生,周韻斐向來不隨意問及隱私。
兩人為了節省時間,飯很快吃完。
袁浚軒在鋼琴前坐下,伸手要去拿那本《小湯普森》,他捏著薄薄的書冊,轉頭鄭重地問周韻斐:“周老師,您真的確定我要從這本兒童書開始學起嗎?”
周韻斐極正色地給出專業回覆:“是,因為你要先學會認五線譜,這本書是每個初學者必學的啟蒙教材。”
袁浚軒狠下心,抽出那本卡通版《小湯普森》,翻開第一頁。
“把手伸直。”周韻斐忽然貼近他。
袁浚軒微愣,伸出十根修長的手指,放在琴鍵上。
周韻斐從包裡掏出一個手工縫製的布袋,拿出一把鑲著貓咪頭的指甲刀給他,“指甲有點長,剪短再上課。”
袁浚軒蹙著眉,抬起自己的手指仔細看了看,指甲很乾淨,且留出了他自己認為最合適的長度。
還要再短?
周韻斐見他猶豫,把自己的手指伸過去,“像我這樣,指甲的長度不能超過指肉的高度,否則彈琴會有雜音。”
要求真高。
袁浚軒的目光落在周韻斐的手上,白皙的雙手沒有任何裝飾物,也沒塗指甲油,指甲蓋泛著純樸天然的亮色。
他認命般拿起指甲刀。
琴房裡響起“嘎嘣嘎嘣”的聲音。
作為一名專業鋼琴家,指甲刀是必備,一聽見剪指甲的聲音,周韻斐心裡會生出一種莫名的爽感。
這節課,周韻斐上得並不是很專心,她一直擔心孟筱會忘記給她發文件,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明早再改恐怕來不及。
她抽空催了孟筱,看對方成功發了檔案才鬆了口氣。
開啟文件,周韻斐鬆了的氣又重新提起。
格式、名稱、個別處的邏輯都需要改。她一早猜測今晚還要加班覆盤,不出所料應了驗。
“周老師還在忙工作?”被冷落的徒弟禮貌地問。
“……是,抱歉。”
大概是自己中途發微信的行為引起了徒弟的不滿,周韻斐把手機放在了身後。
這時,袁浚軒褲兜裡的手機也開始瘋狂振動,他小心斜睨了一眼螢幕,是錢秘書。
應該是遇到了不得不請示他的事情。
他拿著手機向周韻斐示意,“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出了門,袁浚軒回望了下身後,一直走到走廊盡頭才接起電話:“急事兒?”
“袁董,天韻集團的周總想和您確定專案約談時間,好像很著急,他秘書纏了我一天了,資料我已經看過。”
聽話音,專案體量應該不小,否則還沒到錢秘書這層就會被Pass掉。
袁浚軒沉聲問:“什麼專案?”
“天韻海洋主題公園改造擴建。”
袁浚軒靠在走廊末端的欄杆上,窗外的華燈閃爍漸漸淹沒在他如墨的雙眸中。
良久的默然。
“喂?袁董,您在聽嗎?”
袁浚軒動了動嘴唇,聲音輕卻有力:“先晾著。”
電話另一端的錢秘書已領會這個“晾”字的深意
——有對行業敏銳的嗅覺,即將入口前的謹慎……
還有某種顧慮。
錢秘書頓了頓,有把握道:“我明白!”
結束通話,他回到琴房,剛好與駱簡在門口相遇。
駱簡透過方形的玻璃窗望向屋內,一手握著門把手正緩緩下壓。
袁浚軒有意無意地掃了眼他的手,卻讓駱簡條件反射般將壓下去的把手默默歸位。
“打擾。”駱簡向後挪了半步,讓客戶先行。
袁浚軒禮貌地朝他點了下頭,抬手在門邊框輕叩了幾聲,見周韻斐回頭,才推門進去。
瑩白色的燈光映在周韻斐與生俱來的立體五官上,唇邊浮上一彎明媚的淺笑,“今晚真不巧,咱倆都有沒忙完的工作。”
袁浚軒頷首,微一勾唇,“抱歉,工作黨的無奈。”他掀起袖口看了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我送周老師回去。”
兩人說話間出了琴房,駱簡站在對面,眼神一刻不離周韻斐,“斐斐,我送你。”伸手就要接過她的包。
周韻斐握著包帶的手指一緊,本能性後退,“不用了師兄,我還得去公司加班,走路沒幾分鐘就到。”
“正好。”袁浚軒道,“我就住旁邊公寓,可以順路陪你走到公司。”
周韻斐轉臉看他,“順路嗎?不要太麻煩你就好。”
狹窄的轉角處,袁浚軒紳士地側過身,先讓周韻斐無阻透過,又緊跟在她身後,極淡、極溫柔地說了聲:“不麻煩。”
他的聲音仿若來自鋼琴中音區,不似高音的清澈透亮,也不似鐘鳴般沉重,是種溫潤的混響。
就像他身上那股清淡的佛手柑味道,乾淨、踏實、不存在懸浮縹緲。
周韻斐聽著磁性的嗓音,不由得扭頭衝袁浚軒一笑。
仰頭看他的一瞬,她目測起對方的身高,怎麼也有一米八五。她一米七的個頭,視線剛好與他的下頜線持平。
駱簡目送二人遠去,雙眸暈上一層晦澀。
“周韻斐心可真大。”陳語然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身邊,“今時不同往日,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駱簡向上扶了扶眼鏡,睨了她一眼,“她康復情況不錯,等她徹底養好了手,怕是IM想要都要不起。”
陳語然接了杯熱水,仰首飲下,露在杯子外的一雙眼睛盯著駱簡。
薄唇從水杯邊緣離開,微啟出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那天面試之後,她手傷的事圈裡已經傳遍……今後怕是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不過,當初她確實瞞得嚴實。”陳語然挽上了駱簡的手臂,“要不是你們在醫院偶遇,她壓根就沒打算告訴你。”
駱簡攏緊薄呢外套前襟,伸手關掉了照明控制,攜著陳語然出了店門。
夜色中的金融中心燈火輝煌,為晚歸的人們照亮回家的路。
周韻斐急著回公司,腳步無意識的很輕快,袁浚軒儘量與她保持一致的步調。
兩人高佻的身材和過分出眾的顏值,引來路人的側目。
“什麼任務要這麼急?”他問道。
周韻斐的回答卻很輕鬆:“其實已經完成了,我只是再去檢查一下。”
她不禁又加快了腳步,袁浚軒在身後,與她相距半米。
她纖細的身影在夜幕中亭亭玉立,白色的西服套裝如月華般純淨,飄逸的波浪捲髮微揚起動人的嫵媚。
她一往無前的背影,就像那晚在琴房裡的演奏,隱隱揣著倔強在追逐著什麼。
行至鴻鵠資本樓下,周韻斐轉身與他告別:“謝謝你送我!早點兒回去,明早還要上班。”
她朝他擺擺手,欲要往裡走,沒幾步又返回來,“你……週末方便嗎?為了不影響上課質量,還是安排在週末比較合適。”
袁浚軒在霓燈下挺拔而立,輕一點頭,“聽師父安排,有合適的時間發我就好。”
“那直接定週日下午三點好了。”她回覆的很乾脆。
袁浚軒答應道:“只要你沒問題,我就沒問題。”
轉眼,周韻斐進了辦公樓。
袁浚軒望著“鴻鵠資本”金色的標誌,眸色漸漸幽深……
辦公區內,除了投研部的同事還在趕專案方案,其他部門都已是昏暗一片。
周韻斐開了電腦,微弱的亮光給她的臉龐增添了抹朦朧美。
她重新對原檔案進行了細緻調整。
童丹彤又開始進行語音轟炸:“你給寶寶上完課了嗎?起來嗨!”
周韻斐:來公司加班了。
童丹彤:……
童丹彤:不加班就會被開除嗎?
童丹彤:嘖嘖,天之驕女對自己要求真高,吾等凡夫俗子無法理解。
周韻斐:貓咪我獨美傲嬌表情.jpg
童丹彤發了一張酒吧迷幻圖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周韻斐的耳邊終於安靜。
江對面變幻的光影闌珊穿過玻璃灑在地上,像為冰冷的辦公區添了盞氛圍燈……
不遠處,越尚華庭頂層的複式公寓內。
袁浚軒從浴室出來,睡袍帶隨意在腰間挽了個結。胸前的開口處,肌肉線條若隱若現。
絲薄的面料貼在他堅實的臂膀上,一件極簡設計的睡袍被他襯出有層次的質感。
他一手拿毛巾輕拭頭髮,另一手開啟了黑膠唱機。
浪漫而規整的古典樂迴盪在現代簡約格調的公寓裡。
袁浚軒從吧檯倒了杯紅酒,靠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上,俯瞰著江邊全景
周圍黑灰的主色調裝飾,與他清冷禁慾的眉眼融為一體。
他垂目望向斜對面,幾束斑斕光暈在眼睫下閃爍,鴻鵠資本的辦公樓近在眼前,方才樓層中零星的幾處光亮已全然暗掉。
他拿起手機,點開周韻斐的朋友圈。
她設定了半年可見,但一條圖文資訊都沒有,一道冰冷的橫線阻擋了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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