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鉞除了討酒都不開口,雍正掌握著酒壺,帶她一起半杯半杯地飲著,也沉默下來。
本該陪年貴妃用晚膳的時間,跑到後院來,不用猜,肯定是跟年貴妃鬧彆扭了。
看在酒的份上,離鉞勉為其難準備開導開導他。
“酒,香,喜歡。”癱在椅子中,下巴擱在桌面上,盯著比眼睛低些的酒杯,離鉞的眸子亮晶晶的。
每當杯裡有酒了,她就稍微抬起頭來,嘴巴湊到杯邊一軋,砸吧砸吧飲盡,而後鬆開杯沿撤退,喜眯眯地等待酒杯再被添滿。
那模樣,活像個被大骨頭吊住了的小狗狗。
雍正啞然失笑:“這麼愛酒?”
“嗯呢。”離鉞敲了敲杯壁,示意他快滿上,“你不愛?”
“不愛。”一斤糧食三兩酒,越好的酒越費糧食,酒釀盛行了,百姓吃什麼?
雍正傾斜了酒壺,讓酒水一滴一滴流出壺嘴,剛好落進杯中。
您擱這兒玩滴漏呢?離鉞又腹誹他摳搜小氣了。
“不愛,為啥喝?”
“有個詞叫借酒消愁。”
“愁啥?”離鉞再次敲了敲杯壁。
雍正讓酒滴得更快了些:“愁,人心不能盡如朕意。”
“驅使別人的身體還不夠,他還想主導別人心靈?專z暴君發言,推翻他吧。”豆芽跟被酒氣燻醉了似的,在識海中喋喋不休。
離鉞不繞彎子了:“愁貴妃,的心嗎?”
又來一個挑撥是非的?
雍正目光冷厲。
離鉞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眼眸澄澈如杯中清酒,純粹而乾淨。
“倒酒,別停。”她眉間沒有絲毫陰鬱,追問,“是貴妃?”
“唔。”雍正不置可否。
貴妃只佔一小部分,真正讓他煩悶的,是前朝,煩到不想回去批閱那些不知所謂的奏摺。
“她哪裡,不好了?”
“心思太重,想法太多。”前朝後宮都一樣,不懂大局為重,蠅營狗苟只會黨同伐異,令他煩不勝煩。
“你不就中意她這點麼?”下巴抵著桌面說話太累,離鉞坐直了些,手托腮,視線仍留在酒杯裡,
“心思重,換種說法就是心思細膩,想法多是因為有顆七竅玲瓏心。如若不然,她怎麼能適時地感知到你細微的情緒變化,做討你歡心的解語花?”
雍正眉頭微動,那些個臣子學識謀略都極佳,同樣是心有七竅,讓他既想收為己用,也厭煩他們反過來限制他。
“玲瓏心竅用得不是地方,比蠢材更可惡。”
“那就讓她用在合適的地方嘛,她要什麼你就給什麼,她滿足了,心思就不會跑偏了。”簡單來說就是給她安全感。
“慾壑難填,他想要的遠遠超出了朕願意付出的範圍,又該如何?”
“那說明默契已失,可以丟棄了。”這人忒不乾脆。
酒可算滿了一回,離鉞捏起來傾入口中,又將杯子放到了壺嘴下。
皇帝願意付出的感情是極有限的,如果年貴妃連這都不懂,一味地求什麼情深似海至死不渝……
離鉞笑眯眯的道出了上位者的殘忍:“主動權在你手裡,你為何要煩悶發愁?乾脆利落地把你願意給的給到她,還不能談攏就一拍兩散,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
雍正的眉心舒展開來,對啊,大清不缺人才,這些人不願意好好幹,那就換人來幹。
朕是大清的皇帝,用得不順手就都擼下去,何必為有二心的叛逆煩惱?
瞧瞧,連後宮女子都明白的道理,朕居然還猶豫,猶豫什麼呢?
辭舊迎新,來年,也該使使雷霆手段了。
乾脆地將兩隻酒杯都添滿,雍正端起自己的一飲而盡,凝視著對面的女子勾唇笑道:“清玥人如其名,真是清明通透。”
離鉞也幹了自己的那杯。
這男人聽到勸分就舒坦了,真狗!
兩人沒再交談,安靜地對飲,酒罈很快便空了。
天下第一的酒喝完,離鉞暫時對其它酒失了興趣,立馬開始琢磨怎麼轟走送酒的。
“酒好次,哩給窩分酒,繫好銀。”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著舌頭說,“窩要暴打哩。”
暴打?
雍正差點掀桌,琢磨了一下,反應過來是“報答”。
離鉞拿笤帚擺了個架勢:“窩舞刀給哩康,哈嘿!”
一把笤帚耍得花裡胡哨的,屋裡空地不大,她腳步不穩,耍起來不撞椅子就撞桌子,連帶著塵土飛揚的。
這裝醉裝得可比朕像多了,雍正給整得沒脾氣:“你的報答朕收到了,快把笤帚放下。”
“神馬笤帚,系刀。”離鉞笤帚一揮,打碎了一支花瓶,“窩哩瓶瓶……”
“別徒手撿!”雍正喝了一聲,走過去將她拉遠些。隨便裝裝就罷了,很不必自殘自傷。
“碎了,不成對了。”離鉞喪頭耷腦的。
每次都要用破財的方式“消災”嗎?這男人未免太貴。
奪下笤帚扔到一邊,雍正大氣道:“碎了就碎了,趕明兒朕賞你對新的。”
“不一樣,這是貴妃給的。”
“是麼。”雍正其實認得,這對白瓷梅瓶胎美釉細,曾是貴妃最愛不釋手的,沒想到捨得送人,送的還是黎貴人。
“嗯呢。”離鉞瘋狂cue貴妃提醒他該去哄人了,“茶葉也是貴妃給的。”
雲霧茶,貴妃的最愛,他一入口就知道了。
“白狐皮坐墊也是貴妃給的。”
無一絲雜色的白狐皮難得,貴妃曾說要多攢幾張,做件大氅。
離鉞一件件指過去,牆上那副雪地蠟梅圖,桌上那套梅盞,內室那張四君子的小葉檀屏風……都是從貴妃那得來的。
滿屋子都是貴妃喜愛的物件,雍正困惑了,貴妃對黎貴人到底是討厭還是喜愛?
一路踉踉蹌蹌指到床邊,離鉞呈大字型撲了上去:“床,我的,睡覺。”
cue貴妃八百遍都沒用,累了。
旁人侍寢都得沐浴焚香,她就不信他對著個滿身酒臭的女人下得去嘴。
雍正的確下不去嘴,跟進來主要是對她的頭髮有點想法。反正她現在是個“醉鬼”,他做點什麼她也沒法反抗。
在床邊坐下,扯松她的發繩,辮子自由地散了。用手指梳理著,加快它散開的速度,絲綢般的烏髮鋪了半床。
摸!
順著摸,逆著摸,打個結再解開,在手指上繞幾圈……手指穿過髮絲的感覺實在是好,越摸心情越舒暢,上癮。
“再盤就包漿了。”離鉞轉過頭來幽幽地望著他,臉被枕頭擠得有點變形,說話時嘴巴一嘟一嘟的,像在吐口水,“做人不能太過分。”
雍正頓了頓,忽而左右開弓使勁搓了幾把,過足癮才志得意滿的走了。
“狗男人!”豆芽憤憤,“這都不出宮?”
離鉞踢掉鞋子翻個身,準備就這麼睡。
“你們主子醉了,進去伺候。”
“恭送皇上。”
不一會兒,春桃靈巧兩人進來,幫她脫掉衣裳擦擦身子,又給她穿上寢衣蓋好棉被,才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腳步輕快地經過前院,雍正被突如其來的攔路人壞了心情。
張嬤嬤撲通一下跪在路當中,悲呼道:“貴妃娘娘病重了,求皇上看看她吧!”
午時還好好的,這會兒就病重了?
看到這個愛蹦達的奴才就煩,對各種爭寵的小手段也煩。
雍正一哂:“病了就找御醫拿藥,朕看有什麼用?”
“皇上千萬別誤會娘娘,她眼下昏迷不醒,奴婢是擅自來請您的。晚膳時您一走娘娘就不好了,吐得厲害,水都喂不進去,吳御醫說恐有性命之憂。求皇上去看看娘娘吧,您去看看,她說不定就能醒過來了。”
張嬤嬤在青磚地上磕得咚咚響,三兩下就頭破血流,“求求皇上了……”
聽聞性命之憂,雍正匆忙往正殿走:“敢危言聳聽,定斬不饒,貴妃替你求情都無用!”
殿內,氣氛低迷。
年貴妃確實病得很重,因喂不進藥,吳御醫隔著戶牖口述指導,女醫正在給她施針。
她無聲無息地躺著,從頭到腳扎滿了銀針,面板泛著死白色,對外界的聲音一點反應都沒有。
8九年的寵愛,孩子都生了四個,肯定不是完全走腎不走心的。
至少目前來說,她還是他最寵愛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是無可替代的。
雍正霎時間心疼得厲害,一想到她病得人事不知,自己卻在後院吃酒,就懊惱又愧疚。
他溫柔地一遍遍喚著“月兒”,親自動手喂年貴妃吃藥。
他的聲音果真起了些作用,年貴妃牙關稍松,藥能喂進去了,只是每勺都得撒一半。
女醫起了針又上溫灸,折騰了半晌,年貴妃才甦醒……
***
“頭痛。”
喝酒一時爽,醒酒火葬場。
喝酒肯定會給身體造成負擔,離鉞一覺睡醒,頭都要炸了,自覺地喝了碗皇家秘方醒酒湯。
也不知道是啥見鬼的秘方,熬出來的湯賊雞兒難喝,那酸甜苦辣都疊加到極致的味道,衝得啊,一碗下去瞬間鼻不塞了、眼不花了、肌肉也不無力了……但頭痛沒全好。
春桃給她按揉著頭部的穴位,她自己同時按手上的穴位,可惜效用有限,還是得再疼一會子。
“難受了吧?小主可得長長記性,下回不能再這麼喝了。當著萬歲爺的面酩汀大醉,儀態盡失,得虧萬歲爺沒怪罪。”
“別唸了別唸了,頭痛得很。”離鉞痛苦地s吟,閉著眼眉毛擰成了疙瘩。
“痛得厲害嗎?”春桃語氣擔憂,“要不再來一碗醒酒湯?”
“醒酒湯治不了我的頭痛。”
“怎會治不了?一碗不行就兩碗,皇家秘方,效用是頂頂好的。”
“藥不對症,誰家秘方都沒用。”離鉞睜開一隻眼睛睇著她,戲謔道,“我是被你念得頭痛,你不念我就不痛了。”
“您就是太舒坦了才有閒情打趣奴婢。”春桃加重力道給她按了幾下,沒好氣地抽手走人,“小主自己歇著吧,奴婢有許多活要做,可沒閒暇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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