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到場後,幾位阿哥先奉上節禮。
弘時送的是他自己寫的字,“團圓喜樂”,普通而誠摯的祝福,算是應景。
弘曆送的秋獵圖,寓意豐收富足,也是他自己畫的,畫裡的人物就是他們兄弟仨。
弘晝就好玩了,直接送了十個金元寶,祝他汗阿瑪發大財,他汗阿瑪給了他一記犀利的眼刀。
福沛看到別人都給汗阿瑪送禮物,抓著啃了一半的奶糕使勁往上頭遞:“給,吃。”
雍正收到小兒子的奶糕,欣慰地把他抱到了腿上:“福沛跟汗阿瑪一塊兒用膳罷,吃個甜豆?”
阿哥們送完,有心思的后妃就可以行動了。
延禧宮的先冒頭,在雍正鼓勵的眼神中,兩人紅著臉道:“近日習武小有所成,奴婢給皇上打一套拳法,願皇上龍體康健。”
雍正的表情,隨著她們“嘿哈嘿”地出拳跺腳,跟地磚一起裂開了。
弘時弘曆弘晝呆若木雞,杯中的馬奶酒都灑出來了。
福沛拍著小手跟著喊:“哈!嘿!”
各位宮主:忍住,不能笑。
這倆打完拳,伊常在馬常在上場:“奴婢尚且做不到力能扛鼎,但扛人是沒問題的,願皇上壽與天齊。”
馬常在半蹲,伊常在坐她右肩上。馬常在環住伊常在的腿將其扛起,四平八穩地繞場慢跑了一週。
而後伊常在叉著馬常在的腰,給大家表演了個花式舉高高,豎舉、橫舉、風車舉。
接著還有單指俯臥撐、額頭頂大缸、胸口碎大石……一個比一個離譜。
獻禮離譜就罷了,她們下場後談論的話題也與他無關了:“我的劍法練到27式了,厲害吧?”
“我練到31式了!”
“我拳法36式了哦。”
“我棍法56我得意了嗎?”
“這算啥?教頭的侍女,棍法81式滿級,這幾日開始學更高階的了。”
雍正懷疑人生:朕登基以來勤政親賢,為何要遭此報應?
全是那偷笑笑得最歡的女人造的孽!
“黎氏,中秋佳節,你就沒什麼要獻給朕的?”
離鉞瞧著被年輕健美的庶妃們襯托得,從普通青年降級為文弱中年的皇帝,正色道:
“健康是世間最好的禮物,奴婢有一份健康想要送給您。”
雍正隱隱覺得不妙,還是問了:“那你說說,要如何送朕一份健康?”
“強身健體方能百病不侵,請皇上跟奴婢習武。”離鉞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奴婢知道您忙,沒關係,遵循奴婢的指導,您立馬就能成為時間管理大師。
“比如說上下朝,乘御輦就很是不必,可以趁機跑步嘛。再比如批閱奏摺,久坐是破壞健康的罪魁禍首,滿可以撤掉御座,扎著馬步批閱,辦公鍛鍊兩不誤。”
“噗嗤!”皇后當即以袖掩面,“嗯,咳,皇上恕罪,臣妾偶感風寒,嗓子不太舒服。”
頓時,各宮宮主都低頭捂臉,偶感風寒了。
離鉞還在叭叭:“甚至上朝也可以換個方式,帶著百官,邊扎馬步邊議政……”
雍正臉色發黑:“閉嘴,坐下。今兒的晚宴,你不許吃不許喝不許說話。”
離鉞:(0x0)
上菜了,鳳尾魚翅、白扒魚唇、紅燒魚骨、蔥燒鯊魚皮……
魚太腥了不好吃,魚唇白慘慘的看著就沒味兒,那鯊魚皮口感肯定不好……
雖然但是,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流了出來。
豆芽默默遮蔽了五感共享,聞不到看不到,就不饞了。
這邊剛試探地伸出筷子,上方一個冷眼就過來了,離鉞流暢地把鯊魚皮放進了吉答應碗裡。
雍正冷哼。
他腦袋上跟裝了雷達似的,只要離鉞一伸筷子,他就往這邊看。
一頓豐盛的中秋宴,光剩聞味兒了。
離鉞腹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待到身體被掏空,皇帝就知道後悔了。
赴宴赴了個寂寞,回到永壽宮,離鉞連幹三碗滷肉飯。
“慢點吃,別噎著,喝點水。”皇后坐在她對面,有些心疼又有些不贊同,
“與皇上講話,要注意分寸。受寵時稍微僭越,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不寵你了,任何一個不恰當的用詞,都可能成為降罪的由頭。當眾更需謹言慎行,即便皇上無心怪罪,萬一有挑事者揪住不放呢?”
“嗯嗯嗯。”
離鉞鼓著腮幫子嚼嚼嚼,嚥下口中的飯,轉移話題道:“過了中秋,天兒就涼了,娘娘恐怕不能適應冷水游泳。迴歸散步的話,游泳練出來的體能會倒退,太可惜了,奴婢還是強烈建議您習武。
“咱就是說,大清哪條律例規定,皇后不得習武了?您真的不必在乎合不合身份,身體健康比啥都重要。奴婢這有一套雅緻的劍法,耍起來老好看了,您再考慮考慮?”
“那便從明日開始學劍罷。”
“真的特別好看,一點都不會有損國母形象……誒,娘娘願意學?”
皇后笑著點頭:“你都特意為我創劍法了,我還不學,豈不辜負你一番美意?”
“願意就好,不過您得做好心理準備,我作為教頭,很兇的。”
離鉞指著外邊的滿月笑道,“中秋對月亮許願很靈驗,希望娘娘開始習武后,永不失眠吃嘛嘛香。”
了卻一樁心事,她樂滋滋地繼續埋頭乾飯。
“倘若真那麼靈驗,那我許願清玥,早日誕下龍子。”皇后的聲音輕緩又飄渺。
離鉞扒飯的動作頓住,咀嚼了兩下,抬頭看了皇后一眼,又咀嚼了兩下。
她這樣顯得很呆,皇后淺笑著拭去了她唇邊的一點油漬:“瞧你狼吞虎嚥的,都吃花了臉。”
呆了一會兒,離鉞慢慢嚼碎口中的飯,困難地嚥了下去。
她不確定,是皇帝讓皇后來勸,皇后才說了這話;還是皇后想為皇帝分憂,自主來勸的。
不管哪一種,都令人,情難自抑的替皇后難過。
見她被刺激得不知該作何反應,皇后憐愛地順了一下她鬢邊的流蘇,似往常一般溫柔地問:“可是飽了?”
離鉞喝了口茶,壓下膩味的豬油氣,斷然道:“我不會生孩子。”
皇后啞然失笑:“傻姑娘,生孩子哪有會不會的?女人自然而然……”
驀地想到什麼,皇后愣了。
離鉞重複:“我不會。”
因過於震驚,皇后雙目逐漸瞪大,良久才找回聲音:“怎會如此?會不會是弄錯了?醫者不自醫,你沒找御醫號過脈吧?一定是弄錯了!”
皇后猝然起身:“平嬤嬤,把貴妃身邊的女醫帶過來,現在就去!”
“嗻。”
離鉞安撫道:“您先坐,彆著急,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怎麼不是大事?對女子來說,這就是天大的事!”
沒想到皇后會震驚到高聲喊話,離鉞握住她顫抖的手,平靜地勸慰:“對我來說不是大事,您別慌,先坐下來平復平復心情,深呼吸。”
皇后看著她,眼底有一抹深刻的痛楚:“你怎麼能不當回事?這很重要,不能稀裡糊塗的,你一定是弄錯了。”
離鉞有點內疚,看皇后這樣子,今晚肯定又要失眠了。她真的是沒想到,皇后會這麼在意。
不到一刻鐘,不僅女醫過來了,皇帝也跟來了。
黎氏本身就是醫者,簡單的傷寒發熱難不倒她。平嬤嬤焦急地到翊坤宮傳女醫,還支支吾吾不願意明說,一定不是小病小痛。
雍正不放心,就過來了。
皇后甚至沒顧上朝他行禮,急切地拉過了女醫:“快給黎貴人把把脈。”
女醫不曉得,這位看起來隨時能上房揭瓦的黎貴人能有什麼問題,只是依言把指腹搭在了她的脈搏處。
不一會兒,女醫額頭開始冒汗:“請黎貴人換另一隻手。”
換了另一隻手,她更是汗如雨下。
雍正擰眉:“到底有什麼問題?”
女醫結結巴巴:“這……這……不好說,皇上恕罪。”
離鉞無語:“不就是不孕不育嗎,你幹嘛整得跟我懷了似的?”
女醫跪在地上,默認了。
皇后登時眼前一黑。
雍正臉上佈滿寒霜:“怎麼回事?講、清、楚!”
不管哪種選秀女,檢查都是非常嚴格的,有不能生育的脈相,是不可能被選入宮的。因此,如若黎氏不能生育,一定是在入宮後出了問題。
正新鮮的寵妃不能生育,且這原因……但願皇上不會遷怒我。
女醫欲哭無淚:“黎貴人的脈相顯示,她曾遭受過殘酷的虐打,再加上寒氣入體,恐怕……無法受孕了。”
全場靜默。
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聯想到了景陽宮的那大半年。
她到底是使了個苦肉計,還是被壓迫到極致才奮起反抗,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皇上並非全然沒有責任——他不冷酷地將她丟進景陽宮不聞不問,她就不會失去做母親的權利。
雍正也想:她是不是怨朕害她至此,才抗拒朕的親近?
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想與他親近。
離鉞理智上,是不可能生孩子的,所以便想造個不孕不育的脈相,把這事糊弄過去。
就,完全沒料到,大家的反應會這麼大。
當事人撓了撓頭,神色比所有人都輕鬆:“除此之外我是非常健康的,能長命百歲那種健康,絕對不會影響武術教學。”
雍正垂下了眼皮:“女醫,此事不準外傳,連貴妃也不準告知。”
女醫連忙應聲:“遵旨。”
“退下罷。”
“嗻。”
屋裡沒外人了,他問離鉞:“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仍舊覺得無所謂,是嗎?是真心話嗎?”
“是,是。”
“好極了,滾吧。”
離鉞麻溜地顛兒了,生怕慢一步,就會被搖著肩膀質問:“你為何如此無情?!”
還是別讓他問出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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