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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清穿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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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咳咳咳咳咳……”雍正弓著腰咳了半晌,望著同樣咳喘不停的兒子,又痛又怒:

 “你便是如此試老八的手段的?你總不至於告訴朕,你是普通風寒?或是跟朕一般,悲傷過度?”

 弘時忍著咳嗽的慾望,跪得端正:“汗阿瑪英明,兒臣是中毒了。”

 雍正聞言,目不忍視地合上了眼皮:“朕智謀無雙,怎會養出你這般愚蠢的東西?”

 幹癢漫上嗓子眼,弘時沒忍住又咳了一會兒。將唇邊的血跡拭去,又接過蘇培盛端來的茶水潤了潤喉,他道:

 “兒臣拿到了戶部暗樁名單,一個不落,證據確鑿。汗阿瑪尚未懲治的罪臣,兒臣都可以背誦出來,以證明所言非虛。”

 雍正猝然抄起手邊的奏摺書本砸了過去:“名單?證據?朕沒有嗎?咳咳咳朕用得著你個蠢才以命相換?朕是讓你去學習去長見識的,不是讓你咳去送死的!”

 “無論如何,兒臣做到了。”弘時不躲不避,臉上頭上都被刮出了紅痕,

 “兒臣雖不是什麼多謀善斷運籌帷幄之輩,總歸算小有才略,總歸沒有辜負汗阿瑪多年的教導。”

 汗阿瑪登基後,他作為成年的皇長子,要站出來應對那些深不可測的王叔。

 在外的一舉一動,他都要再三思慮,唯恐被曲解丟汗阿瑪的臉,也唯恐理解不到位給汗阿瑪埋下隱患。

 而他的王叔們,每一次垂眸每一次皺眉,每一個微笑每一個抬手,彷彿都別有深意。

 他處在他們之間,像羊進了狼群,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時間越久他就越能清晰地意識到,他的父輩們是無法逾越的高山,他們有著深不可測的威勢,令他心生恐懼。

 而今扮豬吃虎也好,以身飼虎也罷,他終於用自己的愚笨,從諸位王叔中的佼佼者八叔那裡,取得了一點小小的勝利。

 弘時仰望著高座上的父親,期盼又忐忑地問:“兒臣也不算太差,對嗎?”

 “……”

 雍正哽住。

 弘曆弘晝,可以說是弘時帶大的。

 一來,那些年他忙於奪嫡,沒太多餘力教導幼子;二來,他明白一同長大的情義有多重,他希望他們三兄弟,能似他和二哥一般兄友弟恭。

 把倆幼子交給弘時,雍正是很放心的。

 而他願意交予信任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差?緣何,會不自信至此?

 良久,雍正頹然道:“不差,一直都不差。”

 “兒,叩謝父親的教導,只是,兒不想姓愛新覺羅了。”吐出這句話,弘時如釋重負。

 ***

 “唉——”

 離鉞揣手站在永和宮外,苦著臉長嘆一聲,人間套路是真他大爺的多啊。

 最近的習武打卡,都是自覺在各自宮中進行,所以她都好幾天沒出永壽宮後院了。本來今天也沒有出門的計劃,但懋嬪求她救貓。

 宮中氛圍緊張,懋嬪怕墨雪亂跑惹惱皇上,圈了它好些天。今兒個一時不察,給它溜出門了。等出來找的時候,就發現它被困在了永和宮的樹上。

 然後離鉞就站在這了。

 永和宮沒住人,可這會兒,裡邊是有人的。聽腳步和呼吸的節奏,她認出來了,是皇帝和他的仨跟班。

 墨雪自然也在,它爬得挺高。大老遠的就能看見,它跟夏日的知了似的,蹲在枝頭拉長了腔調叫喚。

 離鉞看向懋嬪,懋嬪看著門檻上的雪,避開了她的視線。

 在離鉞打算扭頭走人時,蘇培盛從裡邊打開了宮門:“黎貴人留步,萬歲爺有請。”

 “真服了你們這群老六。”離鉞無可奈何。

 懋嬪想跟,卻被蘇培盛攔下:“懋嬪娘娘請回,貓晚些給您送去。”

 懋嬪有些慌:“那黎貴人……”

 “黎貴人您勿用擔心。”

 院裡,雍正在大樹下站著。

 不知是周圍的風景太蕭瑟,還是那一聲聲咳嗽太嘶啞,襯得他滿身寂寥。

 “皇上萬福金安。”

 “嗯。”

 離鉞把披風交給了蘇培盛,本就是來爬樹救貓的,她裡邊穿的是偏單薄的騎馬裝和平底鞋。

 三兩下竄上樹,她慢慢朝墨雪身邊挪。樹枝一晃,墨雪嚇得不輕,喵嗚喵嗚叫得淒厲。

 成人的體重在這放著,再往前樹枝該斷了。

 離鉞朝墨雪伸手,呼喚它往自己這邊來,它只抻著脖子叫,完全不敢動彈。離鉞又試探地往前挪了一寸,樹枝果然咔咔直響。

 雍正提醒道:“當心摔咳咳咳咳。”

 王守貴王守和高舉著雙手:“黎貴人把貓晃下來吧,奴才接著。”

 可以是可以,但他們得被抓花臉,墨雪也得患上恐高症。

 離鉞稍微讓樹枝晃得劇烈了些,威脅道:“蠢貓,快點過來,不然要掉下去了。”

 墨雪抓不牢樹枝,嚇得激發出了潛能,吱哇亂叫四肢亂刨的,朝不遠處的人類躍去。

 “喵嗷嗚嗷——”

 “小咳咳咳!”

 “黎貴人小心!”

 鋒利的貓指甲直衝面門,離鉞眼疾手快、角度刁鑽地揪住了它後頸處的皮毛。

 墨雪:“喵?”

 這熟悉的憋屈感,好像安全了?

 跳回地面,隨手將它塞給了王守貴,離鉞埋怨道:“皇上何必跟只貓較勁?瞅瞅給嚇得。”

 王守貴接過貓小心安撫著,瞄了瞄主子爺的表情,解釋道:“往日,皇上偶爾會賞這貓一點吃食。今兒來永和宮辦事,這貓粘過來討食,是意外爬上了樹。”

 準確的說,是雍正心煩,讓蘇培盛他們把貓趕走,結果不小心趕樹上去了。貓在樹上叫得悽慘,他們又救不了,正好懋嬪來找貓,便讓她去喊離鉞了。

 “原來如此,這小東西還真是到哪都吃得開啊。”離鉞揪了貓臉一下,問雍正,“皇上事辦得怎麼樣了?”

 “既然來了,幫朕找封信罷。”

 “行。”

 永和宮鎖了兩年,主殿內有著揮之不去的黴味。

 撇開厚厚的灰塵和糾纏的蛛網,進門便能看到,正前方的牆上掛著花中四君子圖,高凳上擺著青瓷瓶。

 隔間的小佛龕有一尊佛像,爐中的線香未燃盡便熄了,三小截餘香在香灰中插著。

 從明間到東暖閣,珠簾紗幔層層掛起。繞過琺琅畫裝飾的屏風,那張拔步床內,鋪蓋枕頭一應俱全。

 床邊的茶几上,有一套青瓷茶具,盤中杯盞少了一隻。床邊有些青瓷碎片,想來是誰倒了茶給床上的人,卻驚覺床上的人已沒了氣息,慌張之際打碎了杯盞。

 看得出來,殿內的擺設絲毫未動,還維持著德妃在世時的模樣。

 “那封信可能在哪裡,皇上有猜測嗎?”

 “不知,被燒了也說不定。”

 門開著,冷風灌入,揚起漫天飛塵,雍正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離鉞本來可以無視灰塵的,一會兒就被他咳得嗓子發癢:“要不您出去等?”

 “不用管朕,咳咳咳你找你的。”

 “嘖。”他咳個沒完,離鉞很是受不了,“手帕拿來。”

 把兩人的手帕疊放在一起,對摺成三角形。見皇帝咳到手抖,她乾脆代勞了。

 “頭低一點。”

 雍正掩著口鼻低頭,配上被灰塵騷擾得泛紅的眼角,顯得有幾分脆弱。

 離鉞踮腳給他蒙上手帕,在腦後打結。

 移開手,雍正聞到了松香。

 他自己愛用松柏調的香料,所以他的手帕上,有調香師精心調配出來的松柏香味。

 黎氏不用香,可她愛吃松子。她的手帕、衣袖、指尖,都帶著單一而純粹松子香味。

 這種濃烈的松子香,剎那間衝散了香料的味道,醇厚綿長,有種無法言說的安寧感。

 “好了,您找個避風的地方等吧。”

 打完結,離鉞四下看了看,決定先從梳妝檯找起。

 梳妝檯除了胭脂首飾,沒有多餘的東西。她到處扣扣敲敲,也沒發現夾層暗格。

 衣櫃箱奩,各種瓶瓶罐罐,翻了個底朝天,都一無所獲。

 房梁那種高難度的地方,離鉞不覺得德妃能上去藏東西。

 “床可以動嗎?會稍有損壞。”

 “可以。”

 離鉞先把鋪蓋抖了一遍,沒有;又暴力卸掉抽屜,把犄角旮旯檢查了一遍,沒有。

 最後只剩床背和牆體之間的縫隙了,黑乎乎的看不清。

 拔步床怎麼說呢,估摸著有千斤重,這大概就是皇帝套路她的原因?

 離鉞半蹲下,雙手抬著拔步床靠牆的一角,往外移了一尺。縫隙變寬闊了,她伸腳一蹚,還真有個紙團。

 “皇上瞧瞧,是您要找的信嗎?”

 不出意外的話,是十四寫給額孃的,所以雍正拒絕了:“滿紙汙言穢語,朕不想自戳雙目,你把主要內容講給朕聽就好。”

 “行吧。”離鉞展開瞅了瞅,咋舌道,“皇上還是自己看吧。放心,不是罵您的,內容跟您沒啥關係。硬要形容的話,算是有病之士的瘋言瘋語?”

 雍正猶疑地接過,眉頭擰成了疙瘩。信,隱約是有些瘋言瘋語的意味——

 額娘敬啟,兒不孝,不能長久侍奉跟前……

 近日接連噩夢,夢及您喚我祚兒、小六。夢裡,您令我絕食,還令我以冰水澆身……

 明明記憶中,您只是叫我少食,還怕我曬到,叫我少去外面跑。幼時我好似不太健壯,常常生病。

 夢裡,您有時會訓斥我過於體弱,習字總比其他兄弟慢;有時又煩惱我過於強壯,總也不生病……

 這跟記憶不一樣,叫我很混亂。

 夢裡,您身邊的嬤嬤推我,使我磕破了頭,我放聲痛哭,您卻說那樣正好……

 您應當不會那樣說才對,您應是最心疼我的。

 夢裡皇父常來看我,對我極盡關懷,誇我敏而好學。

 可我記得,皇父最關心的是老二,皇父總罵我坐不住,還嫌我字醜不會作詩。

 寫到這裡,我憶起一件舊事。

 六歲那年,我被您的嬤嬤拉下假山摔斷腿,皇父發了好大的火,換掉了永和宮所有的奴才。後來我就吃喝隨意,極少生病了。

 額娘,您知道我當時為何不聽您的話,沒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嗎?

 因為我那時也做過夢,我夢到嬤嬤和您說:“六阿哥沒那般孱弱,不著急傳御醫,皇上很快就來了。”

 夢裡您穿著蝶戲芍藥的旗服,您同意了,您沒有傳御醫。然後,我死了。

 夢裡的那個嬤嬤,和害我摔斷腿的嬤嬤,長得一模一樣。

 我驚駭欲絕,因此才向皇父出賣了她。

 我現在好矛盾,既怨恨您,又敬愛您。我一會兒覺得您是害死我的惡婦,一會兒又覺得您是生養我疼愛我的額娘……

 我大抵是瘋了。

 佛說,人有前世今生。

 我在想,那些夢,會不會是我前世的記憶?如若不然,我為何恨得如此真實?

 額娘,您說,人真的有前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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