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詛咒之王真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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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四周安靜下來。

 不論是呆在院子裡不知所措的式神們,還是在旁白看熱鬧的麻倉葉王,在厄里斯向前踏出一步之後都自發噤聲。

 “聽起來你有很多抱怨。”

 厄里斯走到宿儺面前,指尖挑過袍中本來打算送給他的金平糖,又鬆開了。

 “但是你一直不怎麼願意說話,既然是自己選擇拒絕交流,就不要胡亂發脾氣。”

 宿儺抬手將自己臉上的血漬抹掉,力道有些大,臉被搓出了一道紅痕,他不滿地“嘖”了一聲,歪著頭自下而上投去視線,不懷好意道:“說我想做什麼都可以的是你,說丟掉善惡保留人性的也是你。”

 他說,“人性是什麼?當我是人類的時候,我的所有欲.望都源於人性,既然是我由心想做的事,你憑什麼阻止我。”

 這還是厄里斯第一次聽到他的長篇大論,一時間有些新奇。

 誰告訴的他這些?

 在他們冷戰互不搭理的這段時間,宿儺是在哪裡聽來的這些東西?是他自己捋清的嗎?

 厄里斯只錯愕了那麼一瞬,甚至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他在心裡早就奪命十連問。

 很快,他意識到這是一件好事情。

 這是多少家長都夢寐以求的好事情!

 有什麼比孩子熱愛自學更好的事情嗎?!沒有!就算吵架也無法磨滅孩子對知識的嚮往,好事,大好事啊!

 厄里斯美滋滋地想,在撿到這孩子之後,怎麼每次都能有嶄新的欣慰感呢,感覺撿了個大便宜似的。

 “那麼你現在的欲.望是什麼?”厄里斯自認為十分和藹的和他確認。

 宿儺笑了一聲,然後毫無徵兆地繃緊足尖,從地上騰起,四隻手的目標都很明確——他要掐緊厄里斯的脖子。

 咒術對厄里斯是不起作用的,其他的能力也差不多,神明對世間的一切特殊能力都具有極強的抗性,這是他用無數的時間證明出來的事實。

 所以用最原始也最暴力的方法,扼住他的咽喉,像揉捏處理軟肉那樣將指腹緩慢有力的陷入他的脖頸。

 在蒼白的面板上留下青紫的斑駁淤痕,擠碎軟骨。在他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做到你等了幾百年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他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也是在這一刻,這具身體的主人突然從迷茫的狀態緩了過來。

 他能知曉控制自己身體的男人的打算,但他不要這麼做。

 除非他願意,沒有誰能夠命令他,沒有誰能夠控制他!

 「小鬼,滾回去。」

 【該滾出我身體的是你!】

 男人的聲音低下去:「最後重複一次,滾回去,不要阻礙我。」

 宿儺這次不回答了,集中注意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當身體的兩個意識開始起衝突的時候,首先就反映在了行動上。

 獵豹般敏捷的身體一滯,行動變得綿軟無力,厄里斯眼睜睜看著前一秒還在和自己吵架的小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起來——

 像八抓魚一樣把自己抱住了。

 厄里斯:……啊?

 好好說話,突然撒什麼嬌啊?

 宿儺沒功夫考慮自己的行為,僅僅是控制住四肢就已經很困難了,他盡力遏制住自己,頭抵在厄里斯頸窩,咬緊後牙槽,不讓圈在厄里斯脖頸旁的手繼續合攏。

 於是厄里斯就發現這小孩不光抱住了,還開始亂蹭,他兩張臉銜接的地方有一條偏硬的稜,蹭得自己脖子癢癢的。

 ……就很震驚,原來宿儺是這種性格嗎?

 玩歸玩,鬧歸鬧,撒嬌還是得撒嬌。

 可以,這就很五歲。

 麻倉葉王也很震驚。

 擁有「靈視」,能聽見人心裡話的麻倉葉王自然能聽到宿儺的想法,同樣也能聽見他腦海中另外一個充斥著譏笑的聲音。

 如果說人類的醜惡是有跡可循的心口不一,那宿儺就完全是惡行與惡念完全一致的怪物。

 這樣的東西居然被當作正常人類,住在平安京著名的陰陽師家中。

 在被安倍晴明邀請後,他知道自己即將和那個叫做宿儺的人成為暫時的同期,葉王在一路上聽了很多他人心裡的評價。

 對於宿儺,除了安倍晴明外,幾乎所有人類都心懷著忌憚,而對於厄里斯……他沒有聽到任何有用的訊息。

 一想到「厄里斯」這個名字,他們腦海中便自動中斷了繼續的聯想,像是在下意識地逃避著什麼。

 麻倉葉王聽見的第一個和「厄里斯」相關的想法,來源於宿儺腦海中的那個男人——

 「禁錮他。」

 「摧毀他。」

 「燒掉他的黑袍,斬斷他的四肢,用血汙弄髒他永遠冷漠的臉,讓他只能在顫抖中發出慘叫和呻.吟。」

 ……

 可宿儺聽不懂,他只覺得這個男人吵鬧無比。

 麻倉葉王無法預料將這件事告訴厄里斯之後會發生什麼,但那一定非常有意思。

 但葉王在見到厄里斯之後反而完全忘記了剛才的念頭,比起觀望他們之間的糾紛,一個新的發現更為重要。

 ——在靈視無法關閉的情況下,厄里斯的心裡一片寂靜。

 就和表現出的一樣,藏匿於陰影中的五官,若隱若現的冷硬,說話簡單清晰,他的心裡空無一物。

 即使是現在,在場所有的人類或是妖怪都能察覺到他心情上的變化,但葉王依舊聽不見他的心聲。

 最後,還是身體的原主人佔據了上風,他很快平穩下來。失去了控制權後,男人也不再做多餘的事,將之前的暴躁一掃而空,語氣中帶著冷酷無比的笑。

 「當心了,小鬼。」

 【閉嘴。】

 「給你個忠告吧——不要相信他。」

 【哈?那難道應該相信你嗎?】

 男人的聲音壓低之後帶上了悠閒的傲慢感:「很好,這樣就很好。」

 宿儺撒開手,從厄里斯懷裡跳下來,他深呼吸了幾下,捏拳又攤開手來確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他拿不準要不要把和自己搶奪身體的男人告訴厄里斯。

 在宿儺的認知裡,厄里斯是屬於另一個層面的存在,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但厄里斯沒有發現男人的存在,這是不是證明,他也不是不可摧毀的?

 所以他也能被殺死。宿儺想。

 “晴明會生氣,即使他不會,犬姬也會。”厄里斯說,“我有說過你做什麼都可以,所以我不會阻攔,但是不代表也會省略掉你的行為帶來的後果。”

 說完這句話後,厄里斯看向在旁邊閉緊嘴的翠鳥:“帶葉王去找晴明吧,轉告他,我帶宿儺出去一段時間,等東寺開始收寺子,我會把他送回來。”

 宿儺當然不會以為這會是一次充滿善意的旅途,就如同對方之前所說——行為帶來的後果。

 “至於你。”厄里斯破天荒地將自己的兜帽摘了下來,順滑的銀髮散開,蒼白的面容暴露在空氣中。他側頭看向宿儺,思考了一下,然後彎腰把人抱了起來,“去把自己收拾乾淨,和我走。”

 明明之前也接觸過對方偏冷的體溫,剛才還差點把人掐住,但在這一刻,宿儺還是愣了愣,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裡,也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手足無措。

 他看著對方的眼睛,像是第一次見到那抹金色。

 “……”他將手輕輕搭在厄里斯肩上,穿過髮絲,觸碰到了衣襟邊的肌膚,輕聲回答,“哦。”

 ……

 厄里斯說的收拾乾淨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沒有帶什麼東西,也沒有任何的宣告,等宿儺把臉洗乾淨,將帶著塵土的衣服換掉後,即使天色已經開始轉暗,厄里斯還是帶他出了門。

 這次他們沒有在街上晃,快要宵禁了,朱雀大道上只有往回走的人。宿儺被牽著直奔羅成門。

 再往外就屬於平安京外了。

 當值的陰陽師認出了厄里斯,沒有阻攔他。

 越往外走光線就越暗,今晚沒有月亮,失去了燈火的照明後,視野所至之處全是昏暗一片。

 風聲變得明顯,天地變得開闊,各類氣味都變淡。一路上都沒人說話,就連宿儺腦子裡的男人也罕見地一言不發。

 很奇怪。

 宿儺不是沒有出過城門,他被人偷偷扔出去過,也自己跑出去過,但從來沒有過現在的感覺。

 並非被束縛,也並非自由,夾雜在兩者中的微妙立場是厄里斯的遊刃有餘帶來的。

 再向下想的話……無法再繼續想下去,很多想法還沒成型,宿儺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定義。

 他抬起頭,在昏暗的夜色中精準找到厄里斯的臉,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他利落的下顎線,和被頭髮擋住一些的側臉。

 腦海中的男人突然開口:「他不會一直看著你。」

 【我沒想讓他……】反駁的話說了一半,宿儺又覺得自己為什麼要告訴他自己的想法,念頭一轉,在心裡說,【關你什麼事。】

 男人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徑直結束了這次對話。

 厄里斯其實注意到了宿儺的視線。

 孩子愛看就看唄,看一下又不會掉肉。

 反正按照他的作風,有什麼事應該會直接提的吧,或者直接動手。

 帶著宿儺出趟門其實是厄里斯一時興起的打算,主要還是理虧,雖然拆院子這件事算起來應該宿儺和麻倉葉王五五開,但是禁不住這孩子有前科啊!

 拆家一時爽,一直拆家一直爽。

 所以得搞點賠償,比如去宰了那個在外京一直搞事,讓安倍晴明一直不停加班的惡鬼頭子。

 “我們去哪裡?”小孩還是忍不住問了。

 厄里斯十分狡猾地反問:“還想要打架嗎?”

 “……”宿儺立刻移開目光。

 “那乾脆就去打個夠。”厄里斯停了下來,四處看了看。

 他們已經差不多快到鴨川附近,這裡沿岸的住戶全被收納進了平安京內,大多安置在左京。空出來的河灘被官方用作處刑地,也因此滋生了很多咒靈,以及聞到血肉味道的惡鬼。

 夜晚只看得見滾起的黑水,波濤撞上岸的悶聲帶上了霧氣,和風聲混在一起像是某種哀嚎。

 厄里斯先把宿儺帶進了一間還算乾淨的木屋。

 這個屋子很小,除了門,四面就只有一個窄窄的窗戶,搬走的人類將能帶走的所有東西都搬空了,這也恰好遂了厄里斯的願。

 “暫時就住在這裡。”厄里斯開始在黑袍裡找東西,邊找邊解釋道,“你什麼時候把鴨川兩岸的惡鬼全部殺光,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宿儺看皺著眉了一圈也沒找到能禦寒的被褥,但厄里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提醒小孩還是個人類的事實。

 “不會冷。”

 厄里斯將黑袍脫了下來。

 他裡面穿著犬姬贈與的天青色浴衣,藏藍的帶子鬆垮系在腰間,露出大片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膚,蒼白的胸膛正隨著呼吸緩慢地起伏。

 入鄉隨俗嘛,之前在冥府的透心涼宅男快樂袍早就被換掉了,就是浴衣的帶子他實在不怎麼會綁。不過平時都穿著黑袍,無所謂啦。

 他彎腰將黑袍披在宿儺肩上,帶有黑夜女神祝福的長袍很快變成了小孩合適的尺寸。

 黑袍是沒有溫度的,它的特性是自動調整到最合適的狀態。當然,在厄里斯這裡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用處,但對於人類而言,可能最有用的功能就只有一個恆溫。

 “出去打架的時候脫下來,你穿著它行動會受阻。”厄里斯給他理了理領口,“還有什麼想問的,一次性問完。”

 宿儺張了張嘴,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長時間夜風的關係,小孩偏稚嫩的嗓音有點啞:“你手上是什麼?”

 厄里斯攤開手,在裝著金平糖的袋子裡,星星狀的硬糖被用某種方法融合成了一個漂亮的金色蘋果。

 他半斂著眼看向渾身被他的氣味所包裹著的小孩。

 “金蘋果。”他淡淡地說,“是神明送給他最喜愛孩子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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