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她畫的符
七福始終沒有回答。
長寧繼續呼喊：“七福！我會好好修仙問道，待我學成，去尋你和許姑！我去尋你們！我們一起回家！一起回家！”
呼喊落地，周圍依舊是清泠泠的水聲。
水雲真人輕輕喚一聲：“長寧。”
長寧回頭看水雲真人。
水雲真人道：“七福已經離開。”
七福已經離開——長寧眼睛瞬間通紅，她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可是這一天真的來了，她發現自己很難接受。
水雲真人道：“長寧，跟為師走吧。”
長寧不得不轉身走上吊橋，晃晃悠悠地來到水雲真人身邊，跟著水雲真人踏上平緩的石階，一步三回頭地進了水清派的道觀。
道觀內安靜一片。
不知道七福所說的水清派幾十名弟子去哪兒，她也沒有心思探究，整個人還在難過中，甚至都沒有聽到水雲真人說了什麼。
直到水雲真人微微提高聲音喚：“長寧。”
長寧終於聽到，抬眸茫然地看向水雲真人。
水雲真人不以為然，道：“為師帶你去見你的三位師叔。”
長寧跟著水雲真人來到寬敞的大殿前，目光越過坐在蒲團上的黑壓壓水清派弟子，看見大殿的正中央坐著三個穿深色道袍的人，他們不言不語，身上自帶一種莊重的氣息。
水雲真人也沒有上前打擾，而是緩緩地和長寧道：“他們便是你的三位師叔，莫語真人，玄誠真人和無虛真人，長寧，你應該知道修仙的一些事情吧？”
長寧如實道：“知道，七福和我說了。”
在來水清派的路上，七福和她說不少關於水清派的事情。
“他是如何和你說的？”水雲真人望向長寧。
長寧回想一下路上七福的話，道：“他說，修仙分為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分神、合體、大乘和渡劫，還說千年之前修仙並不是難事，那時候，人間靈氣充足，萬物皆可修煉，得道者如過江之鯽一般。”
水雲真人問：“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仙界大戰？”
“說過。”長寧回想七福的話，道：“千年之前得道者甚多，天庭仙滿為患，衝突不斷，爆發史無前例的仙界大戰，戰事驚天動地，一不小心摧毀了天地相連的天梯，致使靈氣無法流入人間，人間靈氣日漸稀薄，修仙才變得越來越艱難。”
“不錯，如今修仙者不得不借助天材地寶練符籙、練丹藥、練劍等全面學習，從而找準自己的靈根屬性，專研加強練氣，以便早日得道成仙。”水雲真人慢慢敘述。
“嗯，七福也是這麼說的。”
水雲真人點點頭，接著道：“你三位師叔在全面學習中，找到自己的靈根屬性，在符籙、丹藥和劍修上面有卓越成就者，如今他們一邊修煉，一邊傳授於你們，日後，你也要跟著他們好好學。”
長寧點頭：“是。”
水雲真人又道：“不過，大部分的時候，你要跟著為師學道，除了你之外，為師還有四名徒兒，你大師兄陳之楓，二師姐陶夭夭，三師兄徐松和七師弟衛棲。”
長寧不解地看向水雲真人。
水雲真人問：“好奇自己排第幾？”
長寧再次點頭：“嗯。”
水雲真人笑了笑，道：“你排第四，三年前七福就在為師這兒給你掛名。”
“三年前？”長寧回想一下，三年前許姑還在，每天都親自送她到學堂裡，那時候她才開始學《三字經》和《千字文》。
水雲真人道：“那時候許姑捨不得你，所以才留到如今。”
聽水雲真人說“許姑捨不得你”，長寧眼睛澀澀，心裡酸酸，小嘴撇了一下，到底是忍住了。
水雲真人接著道：“按照順序，你是第四，你五師弟六師妹已經離開師門。本來你大師兄他們應該來迎接你的，很不巧的是，他們下山辦差，明日便會回來，到時候你們再互相認識。”
“嗯。”長寧重重點頭，逼走心裡的難過。
“今日你先了解一下水清派，明日正式上課。”
“嗯。”長寧繼續點頭。
“走吧。”
長寧跟著水雲真人溜達了一圈。
水雲真人的話很少，簡明扼要地說了水清派的情況，說到最後，水雲真人像極了白鹿學堂的老夫子，語重深長地說道：“為師望你好生修仙。”
這一點老夫子的語重深長，使長寧產生一點點的熟悉感，她點點頭，繼續和水雲真人走動，末了水雲真人將她交給一名小道童，她跟著小道童來到住處。
一間叫“月梧苑”的小院子。
小院子真的很小。
她住其中一間。
沐浴之後，她換上嶄新的衣裳，躺在嶄新的床上，蓋的是嶄新的被子，明明一切很舒適，她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透過半開的窗子，看見彎彎的月亮帶著些許毛邊，周圍皆是模糊不清的烏雲。
一切都是那麼陌生。
她心裡也是一片荒涼。
這一刻她非常想七福，想許姑，想曾經的小茅屋，她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懂事，要好好修仙。
可是這些對此時的她來說空茫茫的，抵消不了她心裡的想念。
她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流，控制不住地發出了些許聲響。
怕其他房裡的師姐們聽到，她捂緊嘴巴，躲在被窩裡嗚嗚地哭泣，腦子裡都是七福和許姑。
七福揹著她上山，許姑給她做衣裳。
七福帶她打棗子，許姑教她包餃子。
七福帶她吃米糕，許姑給她梳辮子……可是如今七福和許姑都不見了，她越想越難過，越難過越哭，不知道自己哭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
反正她早上醒來時，兩隻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趕緊用冷水覆了一下，稍稍消腫一些，才在道童的幫忙下，換了新衣裳梳了頭髮。
這一刻。
她就是真真正正的水清派弟子了，她推開房門，看見一眾師姐匆匆去求知院上晨課，她也跟著跑去，遠遠地就看到一群弟子端坐在院內的桌子前，小聲讀著本派的入門書籍《清意經》。
她悄悄地找了一個空的位置坐下，翻開《清意經》開始讀：“琳琅振響，心神一定，無塵無穢，無我無妖，無量玄……”。
書籍上的字兒，她都認識，就是不知道什麼意思，反正她就照著唸吧，念著念著，突然感覺到心底生出一種若有似無的寧靜。
她漸漸定下心來。
直到整本書唸完。
一些年紀稍長的弟子起身離開，他們是去修煉別的，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弟子都未動，這時候又矮又胖的莫語真人端著一個槐木托盤出現，托盤上整齊地擺放著的是筆墨紙硯。
他開口就表明來意，他是教大家畫符。
符就是一種法術，可以強身健體，可以治病救人，可以降妖除魔，可以在紙上、木頭上、石頭上畫，道行深厚者可以在心裡畫出來。
不管是在什麼地方畫，莫語真人都能駕馭，他自己也很驕傲，忍不住就開始誇獎自己在符籙上的造詣，十一歲時就用一紙符籙鎮壓一隻大老虎。
何等的能力啊！
長寧只覺得莫語真人這吹牛能力和曾經的七福有得一拼。
吹了差不多一刻鐘。
莫語真人終於開始教大家最簡單的符——紙符。
也就是拿毛筆在紙上畫，只要有手的都能學習，現在學的也就是一個形似，起到一點效果，他日大家都找到自己的靈根屬性，練出自身的靈氣，才能發揮不可估量的作用。
他執起毛筆，對著白紙手抖了兩下，抖出一張看不懂的鬼畫符，鬼畫符慢慢立在半空中，緩緩燃燒至灰燼。
莫語真人道：“這就是火符。”
長寧自小和七福許姑生活在一起，但她不知道七福曾是水清派的弟子，也沒有見過他和許姑有什麼法術之類的。
路上聽七福說了很多“奇聞軼事”，這還是第一次看見紙變成火，不由得睜大眼睛，產生一種對不明力量的敬畏，設想自己也可以擁有這種力量的話，以後肯定可以找到並且保護七福和許姑。
只是拿起筆就發現這符太難畫了，彎彎繞繞那麼多。
眼看著其他弟子都畫好，一些有道行的弟子手中的符紙已經冒煙，她還沒有畫完成一張符。
這時候莫語真人走過來挨個指導。
來到長寧面前，看到長寧未完成的符紙，嘆息了一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長寧嚇了一跳，站起來，回答：“我、弟子長寧。”
莫語真人問：“在這兒學多久了？”
“弟子昨日剛來。”長寧如實回答。
“哦，剛來的，難怪不會畫，你師父是誰？”
“水雲真人。”
“師兄的弟子，我怎麼不知道師兄又收弟子了？”莫語真人喃喃自語一番，忍不住打量長寧，見長寧長得白白淨淨又小小的，穩重中又不乏機靈勁兒，心想師兄收的徒弟，必然不凡，心裡冒出一些多加照拂的想法，道：“你坐下吧。”
長寧坐下來。
“拿起筆，凝神跟著我學。”莫語真人手指開始在桌上畫。
長寧執筆，跟著莫語真人走——橫、彎、豎、彎勾。
“向下向下，轉，好，提，收筆！”莫語真人道。
長寧迅速收筆，總算畫出一副不標準的火符。
不等莫語真人有所評價，符紙上的墨跡忽然變成鮮紅色，像是血一樣汩汩流動，緊跟著整個符紙變成一團赤色旋轉的火焰，“嗖”的一下飛出去，重重打在遠處的樹身上。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一人抱的槐樹攔腰炸斷，茂盛的樹枝轟然倒地。
求知院瞬間陷入死靜。
眾弟子和莫語真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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