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色大亮，凌沐妍放下書冊，揉了揉已經僵硬的脖頸。
很快就有一雙柔軟的小手或輕或重地給她揉捏起來，凌沐妍扭頭見是青霜，不由笑道：“怎的不多睡一會兒，這就進來了？”
“姑娘醒了，哪有奴婢還在睡的理兒？”青霜笑著答了，給她揉捏了一會兒才道：“廚房已經備下了早飯，想著姑娘累了，就讓廚娘準備得清淡些。”
半夜用了些吃食，如今是有些餓了，凌沐妍點頭道：“就讓她們送上來吧，清淡些也好。”
冬曼招呼著幾個小丫鬟送了早飯上來，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凌沐妍只覺得有些多，又想到自己剛住到別院來，廚娘怕是擔心不得她歡心，又不清楚她的口味，故而做得有些多了。
回頭吃不完，讓身邊的丫鬟們分了也就不算浪費，還不必讓廚娘擔憂的。
凌沐妍拾起筷子用了一些，只覺得別院廚娘的手藝十分不了得，忍不住打趣道：“廚娘的手藝真好，難不成還是御廚來著？”
簡簡單單的點心不但做得好吃還好看，一個個精緻得就像是玉雕的一樣，叫人看著都捨不得下嘴。
青霜聽了，笑道：“廚娘若是知道姑娘如此歡喜她的手藝，怕是要過來磕頭感謝的。”
“磕頭就算了，下回讓她少做些就好。”凌沐妍吃得差不多就讓冬曼收拾下去，看著青霜問道：“可是有什麼事，看著你一臉欲言又止的？”
“果真瞞不住姑娘，凌府送來了拜帖，奴婢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姑娘的。”
青霜把門房的話轉述了，凌沐妍面色淡淡的，不見息怒，點頭道：“既然凌老夫人摔著了，於情於理我都該登門去探病的。要勞煩你幫著弄個禮單，不必太貴重，撿著些藥材什麼的，叫人吃不壞的玩意兒，也算得是我的心意了。”
聞言，青霜便出去準備了，凌沐妍要出門，馬車也得備著，就連跟著去的人也得細細挑選。
青霜是必然要跟著的，春花亦然，冬曼就留下看家。
身邊只有兩個丫鬟實在少了些，青霜又點了四個看著機靈聰慧的二等丫鬟，還選了四個高大健壯的婆子，就連護院也沒落下。
等凌沐妍被春花收拾了一番，換上新衣衫新首飾，甚至擦了點胭脂才出來，就看到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不由大吃一驚：“青霜，這架勢也太足了一點。”
青霜扶著她上馬車，笑道：“架勢就是要足一點，才讓凌府能夠收斂一二。”
這是仗勢欺人嗎？
叫凌府的人見著，知道凌沐妍如今的身份可不是偏遠小城裡的小丫頭，而是大相師都十分欣賞的人了。
凌沐妍好笑，也依著青霜了。她也知道，沒這麼大的架勢，凌府只怕不會把自己看在眼內。
以前沒見凌府二房的人關心她，如今一而再再而三送拜帖來，就知道是捧高踩低的。
果真這麼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到了凌府門口，門房被嚇得不輕，連滾帶爬進去稟報，凌府的護院也不敢攔著，急忙開啟大門來迎接。
凌老夫人自然是不能出來的，凌二老爺急急從裡頭出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大丫頭來了，實在是有失遠迎。”
按理說他是長輩，凌沐妍過來是該進去府裡給自己磕頭拜見的。
誰知道凌沐妍帶了這麼一大群人，瞧著都不是善茬，很可能還是大相師底下的人，凌二老爺哪敢呵斥凌沐妍不敬長輩，甚至不敢說一句難聽的話。
雖說恨不能把這丫頭打出去，如今他卻只能親自來請她進府。
凌沐妍被春花扶著下車，對凌二老爺矮身行禮道：“二叔，多年不見，侄女這廂有禮了。”
可不是多年不見，凌大老爺分家後，凌二老爺還不時腆著臉過來拜見他的親大哥。
等人失蹤了，凌二老爺就再也不過去了，徹底似是忘了大嫂和她這個侄女兒。
凌二老爺臉色尷尬，打著哈哈道：“是多年不見了，老夫人念著大丫頭呢，趕緊進去才是。”
凌沐妍點點頭，跟來的護院自然是沒進二門的，這不符合規矩。
只是身後的丫鬟婆子卻一個不落地跟著，守著二門的婆子看著這一群下人，不由有些目瞪口呆：“大姑娘，這些下人在偏院歇一歇就是了，很不必都進去，花廳怕是要站不下的。”
就算站的下，也不能讓這麼多人進去，就是凌老夫人出門也沒這麼大的陣勢，難不成是要給凌府一個下馬威嗎？
出來迎她們的凌二夫人連忙笑道：“是啊，裡頭有伺候的人了，她們就去旁邊歇著，很不必都跟著的。”
青霜一動不動，搖頭道：“大相師有命，讓奴婢伺候姑娘，哪能躲懶的？”
凌二夫人臉色一僵，轉向凌沐妍道：“大丫頭怎麼說，屋裡伺候的人足夠多了，沒必要勞動這麼多的丫鬟婆子跟著。”
凌沐妍不在意地道：“讓她們不要全都進屋去就行，在外頭候著便是。二嬸不必擔心，她們都是守規矩的人，絕不會給府上添麻煩的。”
“說什麼添麻煩，都是大相師那別院的人，指不定是伺候過大相師的，不是一般的丫鬟婆子來著。”凌二夫人不著痕跡奉承了一番，可惜從凌沐妍到青霜甚至是其他丫鬟婆子都沒答話，她就有些尷尬了：“別站著了，老夫人剛還念著你呢，大丫頭趕緊進去吧。”
凌沐妍點點頭，請凌二夫人走在前頭，她跟在後面進了花廳。
花廳裡頭坐了滿滿當當的人，凌府什麼時候人丁這般旺盛了？
仔細一瞧，底下穿得花枝招展的，年紀瞧著不像是凌二夫人生的女兒，倒像是凌二老爺的小妾。
凌沐妍眨眨眼，看著這些小妾的眉宇難掩的風塵之氣，嫵媚之色，不知道該感嘆凌二老爺的身子骨很不錯，又頗有錢財，不然怎的養得了這麼多的小妾。
她數了數，足足有四五個，說不準還有沒出來的。
不過是自己回府而已，怎的連小妾都搬出來了，多叫些人來壯膽嗎？
凌沐妍特別無語的時候，身邊猛地出現了小言恆的身形。
他站在凌沐妍身邊，仰著頭冷哼道：“好在我來得及時，這些人倒是真不要臉。還是凌家人呢，連一丁點都算不上了，渾身沒點天賦在，福氣都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凌家以前繼承下來的那點福分大部分都在凌大老爺那一支上，二房沒繼承多少，還給敗個精光。
他原本還想出手教訓一下二房的人，如今卻是興趣缺缺了。
自己不必出手，二房的人必然要倒大黴的，何必多此一舉？
凌沐妍原本的心思跟小言恆一樣，見他匆匆出來，只怕是擔心自己的，不由低頭對他笑了笑。
在上首的凌老夫人看著，只以為她是不屑於給自己行禮，久久沒動靜，還低頭竊笑，頓時心下特別不痛快：“大丫頭，多年不見，可是忘記我這個老婆子了？”
“老夫人哪裡的話，孫女哪敢忘了的，以前是無時無刻都惦記著。只是孃親說了不好麻煩老夫人，讓老夫人擔心，這才不讓我到京中來打擾。”
言下之意，凌母沒讓她來打擾凌府二房的人，他們倒是把自己這對母女給忘得一乾二淨，幾年來都不派人去瞧瞧的。
凌老夫人挑眉，面色淡淡的，對這個孫女更加不喜了。
她原本就不喜歡長子娶的那個女人，果真是那女人生的女兒，一樣的伶牙俐齒，就連這容貌都有七分像凌母，根本就不像是凌家人。
“長輩在，很該不分家的，要不是老大堅持，也不會丟下我這老婆子搬到那麼遠的小城去。我日日夜夜惦記著，卻又想到老大當年恩斷義絕的話，便也不好派人去打擾了。”
明明是凌大老爺逼著她要分家的，凌老夫人是長輩，不派人過去也沒什麼，反倒凌母沒派人到京中來哪怕是叫小廝代替著磕頭拜年，卻是凌母的不對了。
不敬長輩這話一出，誰都反駁不了。
凌沐妍挑了挑眉，知道凌老夫人是個不要臉的，果真比凌二老爺厲害得多了。
一張嘴就把黑的說成白的，顛倒是非，硬是說凌大老爺被凌母勾走了，原本就是對不住凌老夫人，她不派人過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見凌沐妍不吭聲，凌二夫人連忙插話道：“如今大哥失蹤多年，大丫頭和二弟媳怕是不好過。也是我們府上只顧著傷心多年，我很該派人去瞧瞧二弟妹的，看府上有什麼需要的。大丫頭也別站著，趕緊坐下吧。難得大丫頭來拜見老夫人，很不必提那些傷心的舊事。”
傷心嗎？
凌沐妍倒沒瞧出凌老夫人有什麼傷心的，凌二夫人跟凌老夫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要不是她看出凌二夫人的面相是個善妒又刻薄的，還真是對這婦人親近了幾分。
在凌老夫人面前還幫著自己，凌沐妍若是偏遠小城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只怕要感激不已的。
小言恆也瞪大眼，忍不住道：“還真會說，也不怕閃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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