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夫人看向蔣老爺，問道：“老爺，這位姑娘是？”
“是凌家的姑娘，皇上發了話，讓她來幫幾個孩子瞧瞧。若是能瞧出什麼來，也能對症下藥。”蔣老爺嘆了口氣，沒時間跟蔣夫人多解釋，帶著凌沐妍就進了東廂。
“這是長子住的地方，我出府的時候，人還蔫蔫的在床榻上，夫人請了大夫來，是怎麼說的？”
蔣夫人就跟在後頭，聽見蔣老爺的問話，連忙答道：“大夫說是一路顛簸，才叫他身子虛弱了一些，寫了滋補的房子，藥材已經送來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裡頭傳來一聲驚呼。
蔣老爺二話不說，趕緊推門進去，就見伺候的一個丫鬟衣襬沾著湯藥，一大片灰褐色的痕跡。
床榻上的蔣大公子低頭又吐了一口，臉色就跟白紙一樣，面無血色。
伺候的丫鬟見著一行人，連忙行禮道：“老爺，夫人，大少爺喝藥後就全吐出來了。”
蔣老爺是心急如焚，請凌沐妍上前瞧瞧，一面吩咐這丫鬟下去。
蔣夫人叫住丫鬟，倒是多問了一句：“可是大夫吩咐下來的湯藥？”
“回夫人，正是。奴婢只餵了半碗，沒想到大少爺全吐出來了。”大丫鬟是憂心忡忡，自家少爺一直昏昏沉沉沒怎麼醒過。如今湯藥也喝不下，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都先出去吧，”蔣老爺揮手打發屋裡的下人都離開，最後除了他跟蔣夫人，就只有凌沐妍一個了。
“凌姑娘，請。”
凌沐妍也沒推脫，上前檢視蔣大公子的面色。
這張臉不久前才見過，滿是張揚和得意之色，如今是面如白紙，氣息漸弱，眼看就沒剩幾口氣在。
言恆在她身邊略略一看，就道：“幸好來得及時，不然是沒救了。還灌什麼湯藥，人給折騰得更加虛弱了。”
凌沐妍眨眨眼，知道蔣夫人也是病急亂投醫，一副慈母之心，她看著蔣大公子眉宇間的黑氣，便知道這人的確快要沒命了。
她可不知道要怎麼救人，只能眼巴巴看向身邊的言恆。
言恆被她眼巴巴盯著，沒好氣地道：“救是能救，卻不能救得太利索了，不然誰知道蔣家會出什麼么蛾子？全救了，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要救人，肯定要轉運改命了，這是逆天之術，要是全然改掉，吃虧的就是凌沐妍了。
為了蔣家，用不著花費那麼大的力氣。
蔣老爺見凌沐妍盯著床榻上的蔣大公子，卻遲遲沒說話，頓時有些驚惶道：“凌姑娘，怎麼，難道沒、沒救了嗎？”
蔣夫人眼紅紅的，捂著嘴就要哭出來。
凌沐妍這才回過頭來，皺眉道：“蔣大公子滿臉死氣，就剩下一口氣在了。大公子下手太狠，把人折騰得只剩半條命。剛才那湯藥下去，又把餘下的半條命折騰一番。”
蔣老爺聽了，身子搖搖晃晃的就要暈厥過去。
蔣夫人倒是連忙上前扶著他，又白著臉問道：“姑娘這麼說，是有辦法救人了？”
若是沒辦法，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直接讓蔣家準備棺木就是了。
倒是個聰慧的夫人，就不知道怎麼養出蔣大公子這樣的孩子來。
凌沐妍看著她道：“蔣夫人說得不錯，我是有辦法救人。只是救人不容易，這救還不知道能救回來多少，兩位心裡得有點底。我不是神仙，沒什麼仙術在，別抱有太大的希望。”
“能救就好，就怕不能救。”聽說長子有救，蔣老爺頓時也不暈了，一臉驚喜地連忙催促道：“還請凌姑娘趕緊出手，我看著情況不是太好。”
何止不好，蔣大公子在榻上已經開始渾身抽搐，眼看著快要沒命了。
凌沐妍便急急道：“要救他，就得有八字跟他相符的血親幫忙。”
“怎麼幫？”蔣夫人一聽，急忙問道。
“很簡單，把他一身的厄運轉一半出來就是了。”
凌沐妍的話一出，蔣老爺不由苦著臉了。
轉一半到別人身上，就能救下蔣大公子，那是厄運啊，轉過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蔣夫人比他來得果斷，問道：“凌姑娘看我如何，若是可以那就轉到我身上來。”
聽見她毫不猶豫想要把蔣大公子一半的厄運轉到自己身上來，凌沐妍也不得不佩服道：“蔣夫人要想明白，這厄運轉過去，可就不能再轉出去了。厄運纏身，怕是要倒黴半生的。”
“倒黴算什麼，只要有一條命在，我就感謝上蒼了。就算是厄運，我的孩子能活著，這就足夠了，大不了我們二人一起面對就是。”蔣夫人坦然看向凌沐妍，雖然有些害怕，卻依舊站直身，絲毫沒有一點猶豫。
蔣老爺也沒料到她會如此堅決，頓時有些慚愧了：“凌姑娘，能不能把厄運轉到我們二人身上，把他身上的厄運多分點出來，讓孩子少受點苦頭？”
凌沐妍挑眉，這時候倒是十分關心兒子。之前都做什麼去了，也不知道好好教導蔣大公子，不然也未必會落到如今這田地：“又不是分吃食，能隨意分多分少的。能分出一半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們兩人也不必爭，後頭不是還有兩位公子嗎？”
蔣夫人大吃一驚，問道：“怎麼，我這長子如此，餘下兩個也是這樣嗎？”
看來蔣老爺沒把事情都告訴枕邊人，臉色有些尷尬，乾咳一聲道：“先救下長子，其他二人再慢慢想辦法。”
知道蔣老爺素來偏心長子，蔣夫人卻不是如此。畢竟她是三個孩子的親孃，都是從自己肚皮裡出來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裡能不疼？
她只有一個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下三個孩子，不由開始愁眉苦臉了。
“還要救嗎？救一個是一個，夫人倒是不必太擔心。”凌沐妍掃了兩人一眼，就明白蔣夫人的猶豫。
“先救一個，”蔣夫人點頭，上前問道：“凌姑娘，我該怎麼做？”
“坐在榻前，閉上眼就好。”凌沐妍又對蔣老爺道，“還請蔣老爺先出去一會兒。”
蔣老爺雖說有些擔憂，還是按照她的話去做了，出去後還體貼地關上房門。
“蔣夫人閉緊眼睛，若是睜開哪怕是一條縫，這事就不能成了。”
凌沐妍提醒她，免得讓蔣夫人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
聽了這話，蔣夫人原本有點好奇，這會兒是死死閉緊眼睛，說什麼都不敢睜開了。
凌沐妍對言恆眨眨眼，示意他出手幫忙。
言恆這才伸手點了一下蔣大公子的眉心，嫋嫋黑氣飄起，在他的指尖上徘徊不放。
凌沐妍看得驚奇，就見言恆抬起手，指尖虛虛往蔣夫人的額頭一點。
蔣夫人只覺得額頭有一股涼意起來，讓她頭皮發麻，險些驚得要跳起來。
之前又聽了凌沐妍的提醒，她就算再好奇再害怕，也不敢睜開眼，只能任由涼意從額頭漸漸蔓延到全身，沒多久渾身都僵住了。
蔣夫人哆哆嗦嗦問道：“凌姑娘，快好了嗎？”
“還沒，夫人忍著一些。”凌沐妍見言恆的臉色隨著黑氣上來卻越來越白，頓時有些後悔答應下此事了。
管蔣家如何，她是捨不得言恆如此勞累的。
這番勞累後，他也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好起來。
凌沐妍伸手想要攔下言恆，勾出一點厄運來，引導在蔣夫人身上，讓蔣大公子死不了就行，很不必把自己累著。
言恆明白她的意思，看著凌沐妍眼底濃濃的擔心，於是笑著輕輕搖頭：“放心，這點小玩意兒還累不著我。這一點還不夠的，你也不想見蔣大公子暴斃在這裡吧？”
雖然蔣家說了不介意，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要真是不介意，回頭蔣家的事傳出去，別人只會說凌沐妍沒本事卻答應下來，根本是草菅人命。
如果她不動手，指不定蔣大公子就能救下來之類的。
人云亦云，對凌沐妍是相當不利的。
這事就是一把雙刃劍，能讓凌沐妍短時間內揚名，也很可能讓她身敗名裂。
言恆自然不願意看見後者，那麼他只能出手幫凌沐妍了。
見凌沐妍臉上的擔憂越發厲害，他心下倒是暖暖的。
要是她只等著自己動手，好名利雙收，卻不管他的死活，言恆又如何會出手幫忙？
說到底這人是凌沐妍，不然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言恆是一向都不會沾手的。
足足一刻鐘的功夫，言恆總算把厄運從蔣大公子身上勾了出來，全數送進蔣夫人身上。
他也累得不行，跟凌沐妍擺擺手後，很快就鑽入黑珠子裡歇息了。
凌沐妍摸了摸袖子裡的黑珠子，有些心疼他剛才幾乎沒有任何血色的俊臉，琢磨著回頭就該好好曬幾天太陽，管她會不會再曬暈。
“可以了，”她看著蔣大公子的臉色雖然發白，氣息卻平穩了下來，就讓蔣夫人睜開眼。
蔣夫人渾身冷得很，不停哆嗦，卻還是掙扎著看向榻上的蔣大公子。
見自家長子果真好了，她頓時喜極而泣。
聽到門內的哭聲，門外的蔣老爺再也等不及了，推開門就闖了進來。
看到蔣大公子終於活過來了，他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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