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說,更想——◎
曲懿喉嚨緊到發澀, 等待著聽筒裡的致命一擊,不知道為什麼,趙時韞的這聲過後,空氣陷入莫名的沉寂。
心口被堵得發慌, 曲懿放棄徒勞的掙扎, 乾脆承認了, “你不用再試探我,我現在直接告訴你,你的懷疑全是對的。”
這話怎麼聽都帶點破罐子破摔的成分,趙時韞笑了, 吐煙的動作沉而慢, 薄藍色煙霧模糊了臉,聲線也變得意味不明, “曲懿, 我記得我之前說過, 我給你最好的資源, 你就乖乖服從我的安排,你現在這麼一意孤行,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警告意味十足。
曲懿指節都泛白了,“我也記得我以前說過,要是我將來真談了, 你不能阻止我。”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趙時韞氣到發笑,煙噴得斷斷續續的。
“是沒答應,”負隅頑抗的決定一落下,整個人的狀態反倒輕鬆得多, 語氣也是不緊不慢的, 遊刃有餘地掌控著可以用來反擊的機會, “可你,也沒有拒絕啊。”
中華文化的魅力所在,總能讓人從一個似是而非的態度裡,揪出千百種可以用來解釋的含義。
不答應=沒有拒絕,沒有拒絕=同意。
簡單明瞭的兩個遞進公式。
沉默的氛圍裡,趙時韞想起她剛入圈那會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什麼事都得跟你對著幹,拿煙的手不輕不重地摁了下眉骨,片刻沒什麼情緒地笑起來,“行啊,你要是能做到不被狗仔拍到或是被第二個程以牧發現,那我也沒什麼意見。”
嘟聲持續了好一會。
手機早在不知不覺中握到發燙,曲懿看了眼螢幕,通話顯示中斷,已經退回到和溫北硯的聊天介面,最後一條訊息停在幾分鐘前的“?”。
曲懿問:【你剛才有沒有遇到什麼人?】
溫北硯很快回:【什麼人?】
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Y:【長得比牛郎還貴的那種。】
過了很久,手機才有了動靜,興師問罪的架勢:【你叫過?】
Y:【?】
Y:【我需要叫?你比牛郎還勾人/微笑.jpg】
又過了將近三分鐘,溫北硯:【嗯。】
嗯什麼嗯?
曲懿又氣又笑,話題回到一開始,耐心告罄,語氣有點急:【到底有沒有見過?】
溫北硯:【沒有。】
“……”
她果然又被趙時韞坑了一回。
溫北硯:【你問這個做什麼?】
Y :【隨便問問的。】
Y:【你少岔開話題。】
溫北硯:【是你先岔開話題。】
“……”
Y:【不說了,我要拍戲了。】
再聊下去,遲早把感情聊沒。
曲懿把手機放到梳妝檯上,託著下巴回憶趙時韞說過的話,她很清楚,這是趙時韞做出的最後妥協,為了實現雙贏的局面,她要做的是,不給任何人留下可以證明她非單身的線索,哪怕只是細枝末節或者能引起捕風捉影騷動的苗頭。
說實話,這並不簡單。
第二天早上,曲懿在群裡@大壯和宋吟,讓他們來她房間一趟。
曲懿正襟危坐,目光在對面倆人身上輾轉幾秒,認真問:“我平時對你們倆夠好吧?”
宋吟正要點頭,大壯先一步開口,偏不順著曲懿的意思來,獨闢蹊徑道:“這個難說。”
“……”
曲懿忍了,笑盈盈地遞出兩張卡,“收下吧,這是我額外給你們的工資卡。”
大壯和宋吟彼此交換一個茫然的眼神,“懿姐,你這是準備自立門戶了?”
曲懿直截了當地搖頭,“談了個男朋友。”
雖然只是點到為止,大壯一臉瞭然,“懂了,這是封口費,懿姐你放心,看在錢的份上,我們絕對會管好自己的嘴。”
唯獨矇在鼓裡的宋吟還是懵的,左看看右看看,半天才憋出一個字,“誰?”
大壯:“還能有誰?除了住在她隔壁的185。”
宋吟這次依舊遲緩地吐出一聲:“哦。”
今天的戲排在晚上,白天一整天,曲懿都在酒店背臺詞,或跟空氣對戲,傍晚去劇組途中,聽見幾個小演員坐在公共休息區聊天。
“這是葉律師律所的團建大合照?”
葉淮形象好,談吐幽默風趣,西裝裹出了一身儒雅隨和的氣質,之後靠著律政綜藝狠狠圈了波粉,微博粉絲數量增長得很快。
但他也沒把自己當成半個明星看,照樣想發什麼就發什麼。
“站在葉律師右邊這男人是誰?長得比圈裡大多數流量小生都帥,氣質也好,看上去還不油膩,挺紳士的。”
插進來一道慢悠悠的附和聲:“確實。”
小演員抬頭,一愣:“曲懿姐,你前段時間可不是這麼說的。”
曲懿回想了下,她們口中的前段時間她說了什麼。
——男人,長得沒幾個行的,還越接觸越下頭。
“……”
她其實很少跟他們搭話,那次吐槽也是剛在溫北硯那栽了跟頭後,心裡的無名火兜都兜不住,恰好路過聽見她們提及這個話題,沒忍住一股腦把牢騷全發洩出去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曲懿面不改色地狡辯著。
對面回給她幾個似懂非懂的表情。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這話太容易引人遐想,故作輕鬆地補充:“我醒悟了,做人格局要大,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男人。”
“……”
那幾人一頭霧水地哦了聲,低頭繼續看下一張圖片,有人問:“這女人是誰?兩個人站得這麼近,女朋友?”
“應該是一對吧,看上去還挺配的,果然這種優質男都是有女朋友的。”
隱約聽見一聲嗤笑,說話這人抬起頭,對上一張不屑的臉,她面露詫異之色。
曲懿藉手機掩飾自己的輕蔑,隨後雲淡風輕地解釋了句:“剛才刷到一組圖片,艾麗偷穿了品如衣服,還穿得不倫不類的,真可笑。”
“……”
大度是人類應該擁有的基本美德,但曲懿沒有,也不想有,堵著一口氣,她故意冷了溫北硯幾天,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溫北硯那狗脾氣還真沒主動來找她。
最後仍然是她沒忍住先發去訊息。
Y:【你這兩天海邊團建去了?】
溫北硯:【嗯。】
曲懿明知故問:【李知好也去了???】
溫北硯:【她也是LK的律師。】
算是變相地回答她的問題。
Y:【她不會剝蟹,吃什麼海鮮大餐?】
Y:【等會,誰給她剝的?】
Y:【是葉淮吧?一定是他。】
Y:【你要是敢答是你,等我拍完這場戲,我先開一百個小號懟死她,再買個澳洲極品大龍蝦夾破你的嘴。】
Y:【微笑.jpg】
看得太過投入,指尖的煙燃了大半,煙會撲簌簌地掉到螢幕上,溫北硯用手背抹開,單臂支在圍欄上,修長的手指緩慢敲下三個字:【不是我。】
約莫兩分鐘後,螢幕彈出新訊息:【我也想吃海鮮了。】
然後切了語音,長篇累牘地講述著自己少年時代和曲喬生一起,在海邊撿貝殼,傍晚一堆人圍在沙灘上吃海鮮大餐。
溫北硯眼睛微微眯起來:【什麼時候拍完?】
冷漠到不解風情,曲懿撤回語音,皮笑肉不笑地回:【大概下週六。】
溫北硯:【等著。】
Y:【?】
溫北硯:【不是想吃海鮮?】
-
週五劇組殺青,晚上辦了場殺青宴,結束已經是半夜十二點,曲懿累到不行,直接回賓館休息。
第二天中午,吃完飯回了雲瀾水岸。
週末,溫北硯休息在家,曲懿沒提前告訴他她已經回來,摁下密碼,開門關門的動作壓得很輕。
她之前來過幾次,每次屋裡都沒開燈,空調打得很低,配合上性冷淡的裝修風格,陰冷得像靈堂,今天不一樣,窗明几淨,溫度適宜,茶几、電視櫃上放著裝飾用的綠植,鮮活生機到讓她差點懷疑自己走錯了。
——直到她看見橫在沙發上的男人。
灰色的短袖T恤,五分棉褲,手臂枕在腦後,姿態罕見的懶散又放鬆。
曲懿輕手輕腳地放下包,光腳踩上羊毛地毯,在他身側蹲下,雙手支起下巴,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他面板冷白,靠近右耳下方有一顆褐色小痣,界限分明的喉結與平直的鎖骨間連線著白皙的脖頸,稍稍一繃緊,青色的血管更加清晰。
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將自己的致命弱點暴露出來,平日裡總是處於攻擊狀態的獸,終於在此刻退化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風水輪流轉,輪到他的命脈被她掌控住,望著他脆弱的脖頸,她身體裡的熱血翻湧,想去撕咬,讓牙齒刺穿他的肌膚。
這個念頭一經誕生,她自己都被狠狠嚇了一跳。
她深深吸了口氣,本想用來平復情緒,卻因此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沾一絲菸酒味,是很清爽的西柚味,她的心絃似被什麼輕輕撩撥了下,低頭,湊近,幾乎快貼在一起。
緊接著就看見了他濃密纖長的睫毛動了下,她猛地回過神。
不像剛醒來時的狀態,聲線清晰到讓她聽出一絲口吻的成分:“剛才想做什麼?”
他眼裡清楚地映著她的倒影,以及略顯狼狽的姿態。
曲懿覺得他是在明知故問,甩著臭臉不回答,剛起身,溫北硯扣住她手腕往回拉。
不設防狀態下,曲懿軟骨頭似的栽倒在他懷裡,過了幾秒,她從他堅硬的胸膛裡抬起頭,聲音悶悶的,“鼻子差點撞歪了。”
“不是假鼻子,不會歪。”
“……”
曲懿嗤了聲,“真會說人話,看來是真的一點都不想我。”
溫北硯捏住她手腕的裡慢慢加重,跟幾分鐘一樣,再次猝不及防地將她往自己胸口摁,心跳聲節奏感十足,不慌不亂:“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見你?”
“你這像是想見的樣子?”曲懿輕聲嘀咕,罪狀一條接著一條地蹦出。
1.微信電話裡問什麼答什麼,一次都沒主動過
2 .幾周沒見,臉上一點欣喜的表情都沒有
3.見面後,依舊不會說哄人的好聽話
溫北硯坐直身子,順理成章地將她攬進懷裡,“不是你說的,工作期間別去打擾你?”
從他緩慢的聲調裡,曲懿破天荒地聽出了幾分憋屈,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不該聽話的時候真聽話。”
實在沒忍住,又問:“你為什麼都不主動找我?”
“不知道要說什麼。”
薄薄的眼皮撩起,眼睛裡的光比菸頭閃爍的火星還要明朗,“比起說,更想——”
他沒說完,留下足夠的懸念。
曲懿完全沒聽出他想表達的意思,埋汰道:“溫北硯,你知道我最煩你什麼嗎?一天到晚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扭扭捏捏的……”
她別開臉,全然不是自己現在的神色才是真正的扭捏做作,“想親我就直說,又不是不讓。”
溫北硯彎起唇角笑了聲,流露出極為少見的,發自內心的愉悅。
聲線也是:“你怎麼就知道,我只是想親你?”
作者有話說:
明天休息一天,要是更了,那就——更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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