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赫海差點沒忍住一巴掌把他從觀禮臺上扇下去。
他如今瞧見這張臉便覺晦氣,見伏天臨還帶著笑,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
可到底礙著臉面,伏天臨在他身邊坐了好一會兒,見眾人目光逐漸散去,掌教才低聲開口:“夠了,退下。”
伏天臨這才起身告辭,還不忘最後說一句:“孩兒先告退。”
天極掌教好不容易壓制住的鬱氣差點又冒出來。
這插曲過去,伏天臨在眾多詫異目光中走下觀禮臺,剛走到僻靜些的地方,便見那位大長老的大弟子、段漣漪段師姐同一行人走來。
她身後跟著的是大長老一脈的弟子,有些對伏天臨已極為熟悉,有些卻與他從未見過面。
段漣漪顯然是後者。
不過大概是大長老吩咐過,她並未因伏天臨修為不及自己便露出輕蔑之色,只略顯凝重走到他面前,低聲道:“伏天師弟,好端端的為何要挑釁掌教?”
這可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就算大長老平日裡對掌教亦要維持表面的恭敬,不好撕破臉皮,可伏天臨卻當著如此多的宗門這樣做。
不知情的便罷了,那些知情人,誰看不出那聲‘義父’叫得諷刺。
伏天臨早料到他們會來問詢,聞言只溫和安撫:“師姐不必擔心,我自有算策。”
他並無細說之意。
段漣漪雖然有些不滿他的做法,可她一向尊大長老之命,也知道伏天臨是大長老扶持起來與神子對抗的人,靜默稍許,她只叮囑了一句:“但望師弟凡事多思慮。”
“師姐放心。”
伏天臨依然笑對她。
段漣漪本也與他不熟,見此沒有多說什麼,她往遠處看了一眼,道:“我瞧著江游龍像是要找你麻煩的樣子,你且小心吧。”
言罷帶著麾下弟子離開。
雖然同屬大長老一脈,但到底不像江聽玄和宗門嫡系那樣有血緣關係,又從小相識,能夠毫無芥蒂地親近。
伏天臨也不在乎,他本就沒指望著大長老麾下弟子如何幫他,能在某些關頭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提醒兩句,便算是互幫互助了。
段漣漪走後沒多久,賀宴痕不知從哪兒湊過來,同他極為親切地打招呼。
“伏天師兄。”
伏天臨略略挑眉,回以笑容:“賀師弟,近來修為大進,倒是可喜可賀。”
“師兄說笑了,我這點精進哪比得上師兄?想來師兄這次定然要一鳴驚人。”
賀宴痕客套了幾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見他一人在此處,便道:“那邊有幾個小宗弟子在論道,想請我觀禮,師兄若有興趣,不如同我一起吧,正好,上次的東西還沒給師兄。”
“不妨事。”
伏天臨朝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眼,索性仙門大典時間還久,前十日他動手的機會不多,便點了頭:“那我便借師弟的光了。”
“師兄能來觀禮,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賀宴痕笑容更加熱烈了一些,立刻引著他往那邊走。
伏天臨因此也就沒看到不遠處本在張望他的神子。
江聽玄似乎想往他這邊來,可見他與賀宴痕離開,又止住了腳步。
他身邊的江游龍見族弟如此,以為他是為剛剛的事生氣,便道:“阿玄,你如此身份,與他親自動手是抬舉他,我替你去教訓他。”
說著話,他便要往伏天臨那邊走。
倒是神子攔住了他。
江聽玄微微皺眉,“你誤會了。”
他只是想找個機會和伏天師弟說清楚之前那件事,那事已不能再拖了,並不是想找伏天臨麻煩的意思,只是這話卻無法明說。
“阿玄,你太過良善,這等狂妄子弟,需得給他一個重重的教訓,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尊重師兄。”
江游龍對他的做法有些不贊同,可江聽玄卻執意道:“好了,師兄,此事是我與他之間的事,你少插手吧。”
上一代弟子領袖插手這一代弟子之間的爭奪,便是贏了也會被人詬病。
江游龍自然清楚,可他實在是看那個伏天臨猖狂的模樣不順眼。
冷視半響,他才嘆道:“罷了,我不插手便是。”
江聽玄這才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繼續看向伏天臨那邊。
此時,伏天臨正在與賀師弟說笑。
賀宴痕修為算不得頂尖,可交友甚廣,無論仙門弟子、散修、三教九流、什麼樣的朋友他都認識一些,在仙門中也算是個異類,此刻被小宗天才請去評判論道,也算是常有的事。
倒是伏天臨跟著他一起過來,讓眾多小宗弟子有些受寵若驚。
伏天臨本就是隨性而為,雖面帶桀驁,可出乎意料地卻沒有多大的架子,不一會兒便和小宗弟子們打成了一片,令旁邊的賀宴痕也覺得敬佩。
正與人說著話。
識海中,万俟仙王突然開口:“甜甜,前面那個帶著薄紗面具、身穿墨衣的修者是哪個宗門的?”
伏天臨差點被他的話弄得沒控制住面上表情,迅速掩蓋神情,他依然從容微笑,識海中卻沒好氣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叫我,弄得我都差點出戲了。”
万俟仙王沒有計較他這句話,他與往常有些不同,只道:“那個弟子你認識嗎?”
伏天臨抬頭看了一眼他說的那個人,勾起唇角,笑容燦爛:“喲,這世上還有万俟仙王不認識的人呢,你不是對十大仙門都很瞭解嗎,你猜猜這是哪個仙門的?”
“這是仙門弟子?”
修仙界宗派無數,但能被稱為仙門弟子的修者只有十大仙門。
万俟仙王確實對附近不太遠的幾個宗門十分了解,但並不代表他對十大仙門都有長足的瞭解,甚至有幾個宗門,他只聽說過名字,其餘一概不知。
“當然是仙門弟子了。”
伏天臨掃過那人面上的黑色薄紗面具,笑道:“十大仙門什麼樣風格的都有,例如幻天門皆修幻術,這個人是仙靈宗的弟子。”
“仙靈宗?”
万俟仙王突然輕笑一聲,語氣染上了些許嗤笑:“這般模樣,叫仙靈宗?”
實際上伏天臨也覺得這名字很違和,仙靈宗的弟子每次出門都蒙著面孔,帶著薄紗面具,墨衣覆身,獨來獨往,除了他們自己宗門的弟子,很少與其他宗門交流,是十大仙門裡最神秘的一個仙門,除了仙門大典,平時很少見到他們在外歷練。
而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就很怪異的宗門,居然名為‘仙靈’。
也不知道仙靈宗的創宗先祖怎麼想的。
見到万俟仙王對這個宗門很感興趣的樣子,伏天臨便道:“你不是萬物萬事都漠不關心嗎?怎麼好端端地突然問起了這個宗門?我可先說在前頭,這個宗門我不瞭解,只聽說他們的掌教性情冷漠,不善言語,和我們掌教的冷漠不同,若我上去冒犯,十有八九會被格殺當場,我不會為了你去探秘這宗門。”
找死也要有個限度。
天極掌教只看起來冷漠,實則誰都知道他有個軟肋,就是江聽玄,這也是伏天臨偶爾敢上去挑釁一下的原因,江赫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算是個比較良善的掌教了。
仙靈宗他卻不瞭解。
万俟仙王聽完他這話,並未生怒,反倒幽幽笑了起來,他用略帶神秘和邪意的口吻道:“小傢伙,算你運氣好,你最大的機緣要來了。”
一說起這個伏天臨可就來精神了,雖然万俟仙王時常不靠譜,但這話還是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立刻於識海中追問:“什麼機緣,您詳細說說。”
“這時候知道要尊敬前輩了?”
万俟仙王嗤笑中染上了幾分戲謔。
伏天臨也不惱,只道:“我一直都是尊敬前輩的,您看,我這不是還答應你去東山澤的仙墓尋您的身體嗎?我若是修為不夠,可是做不到的。”
“你不是要奪捨本座。”
“我隨口說說而已,您功參造化,我哪能奪捨得了您啊,您自己想想不就知道不可能了嗎。”
他一向是能伸能縮,在機緣的誘惑下,很是熱情地把万俟仙王誇讚了一遍。
仙王難得享受了一會兒他的恭維,直到看出這小傢伙有些不耐煩了,他才慢條斯理道:“這個仙靈宗離我封印之地太遠,我對他們毫無所知,所以先前才會問你是哪個宗門,不過既然是十大仙門,那你可賺大了,小傢伙,這仙靈宗不是普通仙門,你剛剛看的那人,身上有一絲極其稀薄的魔之血脈。”
“魔之血脈?”
伏天臨略顯不解:“你是說你的魔國?可你不是仙族出身嗎?”
就算有,也應該是仙族血脈吧?
“你們這一代的修者果真是沒見識,我都叛出仙族自立魔國了,怎會還允許自己擁有仙族血脈,我那一脈,万俟氏族,我在時全都將之改成了另外一種血脈,我稱之為‘魔之血脈’,與仙族徹底斷了干係。”万俟仙王嗤之以鼻。
伏天臨聽懂了,他恍然大悟:“你是說,這仙靈宗是你的後裔。”
“準確來說,是万俟氏族的後裔,因為本座沒有道侶。”
“差不多的意思。”
伏天臨不糾結這種細節,他只極為殷勤道:“那你就是他們的老祖宗,這感情好啊,仙王大人,你直接去一趟仙靈宗,讓掌教把掌教之位傳給我吧,我不介意換一個崛起之地,等我以後厲害了再回來繼承天極掌教之位,把兩個宗門合在一起,成為天下第一仙門。”
他說得十分自然,万俟仙王卻只回了他一聲笑。
“呵呵。”
他‘呵呵’兩聲,語氣涼涼道:“萬年過去,如果你是仙靈宗掌教,你希望頭上多個祖宗嗎?”
伏天臨火熱的心情一下子像被潑了一碗冷水,他聲音頓時冷淡下來:“那你說個錘子。”
害他白激動一場。
万俟仙王微微嘆了口氣,似是對他的反應已無力說什麼,只嘆道:“你翻臉的功夫能不能等本座說完?”
“你都說了人家不認你這個祖宗,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伏天臨對他說話的語氣都彷彿他是個冤種。
“我只是提出一種可能,畢竟萬年過去,人心易變,更何況滄海桑田,你貿然去,若是對方起了歹心,本座可不會出手救你,但除此之外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偌大一個仙門,你想薅什麼好處,徐徐圖之不就好了?畢竟本座當年威名赫赫,既然繼承了魔之血脈,總不至於全然忘記。”
“這倒有點道理,老妖怪,你下次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這麼一上一下的,我道心不穩知不知道?”
伏天臨隨口抱怨了一句,不等万俟仙王回答,很快又道:“既然是你万俟氏族的人,那我可以裝作你的後裔,就算不想頭上多個祖宗,至少也不會立刻就殺了當初氏族之王的後裔吧?而且我可以說,你並未隕落,只是沉眠在某個隱秘之地,只待時機到來便甦醒過來,重新君臨修仙界,這樣一來,他們也不敢以下犯上。”
越說越靠譜,伏天臨目光微亮,當即也沒心情觀禮了,就想起身去尋那位仙靈宗嫡系。
還是万俟仙王按住他:“你以為裝本座後裔這麼容易?尋常弟子便也罷了,他們掌教定然會看出來你身上沒有本座的血脈,不過你編的這故事倒是尚可。”
“那要如何?”
伏天臨聽他這麼說,突然心生警覺:“你可別告訴我要我先去東山澤幫你把身體弄出來,然後再給我一點血脈,不可能,我從來不做吃虧的事。”
“自然無需這麼麻煩。”万俟仙王笑道:“況且你這小傢伙什麼性子我還不瞭解?你去尋一瓶仙靈宗嫡系的血液,我自然能幫你偽裝成本座後裔。”
這辦法好了許多,不過伏天臨還是皺起眉頭:“仙靈宗的人從來深居簡出,普通弟子都難見幾個,我到哪裡去給你尋嫡系血液?”
這不是他故意懟万俟仙王,而是這東西確實罕見,他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去狩獵一位仙靈宗嫡系,且不說這無緣無故的殺人有些喪心病狂,若是被人發現,只怕不用他裝万俟仙王的後裔,那仙靈宗掌教便會先斃了他。
“你沒有,自然有人能弄到。”万俟仙王目光幽暗,無聲微笑,語氣顯地神秘,他道:“找你那好兄弟,他手上也許沒有,但天極宗寶庫中定然有,強者血液有時也是一種昂貴材料,仙門之間會互相交換,魔之血脈雖然罕見,可如今仙族已隕,倒也不需那麼謹慎,只當普通神脈便可,你們天極宗嫡系也是一個稀有血脈傳承下來的,你對仙靈宗不熟,不代表你們掌教也不熟悉。”
他的言語十分有誘惑力,而且還透著兩分看好戲的意味,可伏天臨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風險定然是有的,但修道哪能沒風險?
就是又要薅死對頭羊毛,然後讓死對頭去薅天極掌教羊毛,這讓他有些於心不安。
不是伏天臨突然良心發現,而是確實薅了太多次,他現在看見江聽玄總有欺負地主家傻兒子的感覺。
略微沉吟,他道:“我沒什麼能同江聽玄交換的。”
“你竟然還會想著交換?”万俟仙王‘咦’了一聲,語氣十分訝異,彷彿他突然變成了十世善人一般。
“你果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伏天臨呸了他一聲,沉下心思。
略頓片刻,他十分自然地起身,同賀宴痕道歉,說自己還有些事要做,然後就在眾多豔羨目光中離開了這處論道場。
花了幾息時間,他於偌大的秘境廣場中找到了江聽玄。
伏天臨面帶微笑走了過去。
只不過還沒靠近,就被旁邊的江游龍呵斥住:“師兄交談,你過來做什麼?沒有禮貌的東西。”
伏天臨也不在乎,甚至沒看他一眼,只面色微沉,有些嚴肅地注視江聽玄,對他道:“江師兄,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這意思便是要單獨說話。
江游龍眸光微冷,不過未等他再呵斥,旁邊的江聽玄已經道:“師兄,你先走吧。”
江游龍眉頭皺得更深了,看了伏天臨一眼,他低聲叮囑道:“阿玄,無需理會他的話。”
江聽玄只靜靜額首。
待他走後,江聽玄與伏天臨兩人面色冷淡尋了個僻靜之處,伏天臨率先開口:“師兄,我有話想問你。”
江聽玄身軀微顫,不知為何,眸光有些黯淡起來,過了一兩息,他才低下頭,以格外沉重的聲音輕聲道:“師弟請說。”
他微垂眸子,鴉黑眼睫顫動,有些不敢面對眼前的師弟,似乎已做好了接受審判的準備。
伏天臨倒是沒他想的那麼多,他只盯著江聽玄,十分嚴肅地問他:“師兄最近有什麼想要的嗎?不拘什麼物品,或是天材地寶、或是神兵利器、或是珍稀異寶,師兄都可以告知我。”
他想了一下,還是覺得薅得太多良心不安,畢竟兩人如今關係還不錯,若是江聽玄有什麼想要的,他便去取了來,用以交換,也不算佔了他便宜。
江聽玄面容微怔,似乎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他目光中罕見染上了幾分不解,又茫然道:“師弟……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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