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死不救,犯法嗎?◎
齊津最後還是被半脅迫過來的,原本還想著或許能跑,卻發現這個村裡,稀稀拉拉就那麼幾戶人家。
出門除了田就是山,這是比那天他嫌棄的鎮上,更偏荒的地方。
換在平時,他或許還能讚歎一句空氣不錯。
換做現在,他心裡只想大喊:這是什麼破地方。
齊津不識路,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又一肚子火氣。
第一天,他躺在樓下的沙發上,盯著天花板,醒了睡,睡了醒,醒來踹踹凳子,踢踢沙發,倒也能發洩心底的怒火,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天。
他心底存著一絲希望,萬一這只是在做夢呢?
第三天,他是餓醒的,他已經48小時沒有進食,甚至連水也沒喝,身子逐漸泛軟,喉嚨的乾涸向他大腦發出抗議。
他閉眼,如果這是個夢,那一定是個噩夢,為了避嫌在這個噩夢裡死亡,他起身進了廚房。
冰箱沒東西,空空的,料理臺上有個開水壺,上頭落了層薄灰。
他抬手,摸了摸因為乾渴起皮的嘴唇,拿起開水壺少了半壺水,開啟碗櫃,意外地看到包掛麵。
開啟包裝,瞥了眼燃氣灶上的鍋,選擇了放棄,最終往開水壺裡倒了半包掛麵。
背靠著料理臺,雙手插著腰,他開始打量這個房間。
裝修,差勁。
看得出是這幾年新裝的房子,裡頭的傢俱沒一件是上得了檯面的,到處都透露著俗氣。
光線,尚可。
他走到窗戶邊,拉開一樓大廳的窗簾,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他眯眼看到外面水泥路上的泥土,重新拉上窗簾,整個一樓重新陷入暗色。
遮陽布倒是不錯。
確認過眼神,是他這輩子也不會來的鬼地方。
他看到簡單的布藝沙發旁有個紅色的座機,歪著頭,撓了撓鎖骨,低頭瞥了眼,鎖骨邊紅了一大片,大概是過敏。
煩躁地放下手,走到沙發旁,拿起座機,話筒裡沒聲。
壞的。
老頭把他的手機收了,他依舊與外界失聯。
廚房的熱水壺“咔”地跳響,他的胃開始不滿,抽動著宣洩不滿。
掀開開水壺的蓋,齊津皺著眉看著裡頭糊成一坨的面,半生不熟的在裡面,心底湧上股莫名的怒火。
吃?吃個屁!就算他餓死,他也不會吃的。
憤怒地蓋上開水壺,順著樓梯走上未踏足過的二樓。
二樓有個浴室,還有兩個房間,一個房間只有木地板,顯然無法睡人。
另一間鋪著俗氣的床上四件套,倒是聽陳朝湛說過,他來之前請村裡的人仔細打掃過,不出意外,這俗氣的四件套就出自那人之手。
眉頭再次皺起,齊津走過去,手掃過床單。
劣質,劣質至極。
這怎麼能睡!
掀開窗簾,是山,山上有不少樹,視線的最末端,有個小陽臺,不是這裡的,隔壁的陽臺。
隔壁住了人,這是他的第一念頭。
昨天下車他不曾留意過,隔壁有人就不怕走不出去。
他將手中的窗簾甩回去,嘴裡罵了句:“他媽的。”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枝椏上站著的鳥兒,“嘰嘰喳喳”鬧得歡騰。
他踱步到房間的椅子上坐著,坐著坐著,頭開始犯暈,手撐著額頭,竟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依舊還是這個鬼地方,外頭已經黑了,房間更是漆黑一片,伸手看不見五指,整座村子連狗叫聲都沒有:“什麼鬼地方。”
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擦過,乾涸得可怕。
齊津覺得自己應該下樓喝水,可想到開水壺的那團面,又歇了心思。
或許是餓的時候,睏意來得格外快。
齊津第三天起來的比想象得更早,天只是矇矇亮。
身體傳來的訊號在告訴他,如果他再不喝口水,他可能會死在這裡。
拖著步子下樓,路過鏡子時,他抬頭掃了眼自己:“shit.”
髒話不自覺地從嘴裡蹦出。
他走進廚房,就著壺口,灌了口水,剛觸及味蕾,又全部吐出來。
渾濁的水,或者可以說是麵湯順著他敞開的領口,流至鎖骨。
他將開水壺蓋用力摔下,放棄開啟蓋看一眼的念頭,目光觸及到水龍頭,猶豫片刻,開啟,彎腰,低頭,洗了個冷水臉後,嘴送到向下流的水柱旁。
水順著喉管通往胃裡,沒有想象中的水腥,甚至帶著點清甜。
齊津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他竟然有喝自來水的一天。
他雙手撐著水盆,抬頭,將水龍頭關上,水管輕輕晃動,彰顯他心裡的憤怒。
重新坐回沙發上,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老頭贏了,他第一次想認輸了。
可是,這次老頭根本沒給他認輸的機會。
手機是被故意拿走的,送來的地方就跟深山野林的鬼宅一樣。
胃裡傳來抽搐,比頭兩天更甚,他沒餓過,原本就因為喝酒不太好的胃,這一次的抗議比頭兩天來得更猛。
求生的本能,讓他出了門。
開門的瞬間,他意外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上頭放這個紙包的東西,他隨意踹開擋路的行李箱,手插著褲兜走出去,又繞了回來。
他聞到了自己身上有股怪味,是三天沒洗漱的味道。
行李箱被他踹進門內,倒在地板上,發生巨響,在房間裡迴盪。
上頭紙包住的東西隨之灑在地板上。
紅色的紙張,齊津用眼掃了兩眼,十張,不多不少,大概是陳朝湛顧及著舊情偷偷塞給他的。
不到他去酒吧一瓶洋酒的價格。
心底那股火,再次冒出,他已經開始幻想等他回了柳城要怎麼興風作浪,才能嚥下這口氣。
而當務之急,是先活下去。
行李箱裡沒塞多少東西,但齊津常用的東西都收進來了,他翻遍整個箱子,也沒看到手機的蹤跡,只得拿著衣服進了浴室。
再次出門,天已經亮了。
他頭髮沒吹乾,額前的劉海有些長,他不耐煩的往後掃了掃,掃了眼隔壁的屋子,又收回視線,沿著屋外的路往下走了走。
走了一會,他站在一棵樟樹下,抬頭,看到自己呆的褐色屋子的屋頂,在斜坡的中央,身後是個紅色的頂,另一戶人家。
樟樹旁有兩戶人家,門沒開,貼著褪色的對聯,他長吐了口鬱氣,重新登上斜坡。
叩響了褐色小屋旁的兩層小樓。
看起來最新,是他精挑細選的,看起來最有錢的一戶人家。
至少,只有這一戶用的是他見過的防盜門。
這樣的人家裡,應當做的東西能入口吧。
屋內沒動靜,他有些氣短,開口問:“有人嗎?”敲門的動作也沒聽,“有人在嗎?”
依舊沒什麼動靜,他舌尖在抵著腮,手重新揣進兜裡,開始上腳,這聲響比用手可舒坦多了。
屋內傳來腳步聲,齊津滿意地停下動作,只等人開門。
門被人“咿呀”開啟,裡面出來的是個女人,紅裙雪膚烏髮,面無表情地睥了他一眼。
眼熟,怎麼這麼眼熟,哪裡見過來著?
因為飢餓,他的思考力變得緩慢,一時半會記不清是誰。
眼見著女人要關門,他反手扣住女人要關的門,半個人倚在門框上,手扶在太陽穴旁,擺出個人畜無害笑容:“美女,能讓我點個餐嗎?”
裡頭的女人遲疑兩秒,齊津臉上的笑更加迷人與慵懶,心底閃過鄙夷。
這皮囊,不管對誰,在哪裡,果真都管用。
他嘴角含笑,腦子裡開始掃過美食。
女人鬆開放在門把手上的手,齊津以為她要放他進去,整個人鬆弛不少,踏步打算進去的時候,女人搭住他的肩膀。
齊津伸手,想要握住女人的手,美人投懷送抱,誰不愛呢。
所有的一切發生得很快,齊津甚至忘記了這一切如何發生的。
他的胳膊被人反手鉗住,整個人被扭至身後,男女之間是有力量懸殊的,他覺得平時裡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的。
或許是他餓過頭了,渾身都是軟的,壓根使不上力氣。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門後的女人丟了出來。
往前踉蹌兩步,站定之後,回過頭,看到女人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滾。”
這熟悉的角度,熟悉的表情,齊津的記憶被啟用,沒來得及再次開口,門被關上,關門的聲響帶起細微的塵土在空氣裡飛揚。
齊津快步向前,只趕上門關上的最後一刻,揚了一鼻子灰。
“操。”他用力踢了一腳面前的臺階,胸口悶悶的,一口氣提不上來,眼前泛起白花,步子虛晃了兩步,一頭栽了下去。
暈倒之前,齊津堅信自己是被氣暈的,不是被餓暈的。
餓暈的,那得多丟人。
他齊津,怎麼能被餓暈呢?
門內的鐘晴,今天難得的休息,自是睡了個懶覺。
睡夢中聽到敲門聲,原本打算不理,聲音愈來愈大,她下床,黑著臉開門,看到了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男人,一身潮牌,滿身傲氣,臉上盡是虛偽的笑容。
鍾晴起床氣很大,而且她討厭這樣的人。
她討厭富家子弟,尤其是紈絝少爺,也就是門外的這類人。
收拾完門外的人後,她闔上門,往內走了兩步,聽到門外一聲巨響,再也沒有了動靜,步子頓住。
外頭熄了聲,鍾晴右腳踩上樓梯,左腳卻沒跟上去,門外的人雖然神情令人厭惡,可是臉色並不好。
她無奈地往外吐了口鬱氣,再次開門。
前幾秒還在砸門的男人,躺在她家門外,一動不動。
碰瓷?
鍾晴抬腳,踹了兩腳地上的人。
依舊沒動靜,她雙手抱臂,蹲下,伸手用力拍了地上男人的臉兩下。
麻煩,鍾晴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
鄉下的壞處在這個時候展露出來,120會來得很慢,甚至還不如村支書來得快。
見死不救,犯法嗎?鍾晴開啟手機,搜尋了一下。網上的答案五花八門,看得鍾晴腦仁直疼。
她彎腰把地上蜷著的人擺正,將胸前的扣子解開,原本閉著眼的人卻突然睜眼,一把抓住她的手,惡狠狠地盯著她:“你幹嘛?”
地上的人架勢倒是挺足,可惜力氣沒多大,鍾晴甩開他的手,起身:“沒死啊?”
那就不是見死不救了,挺好的。
齊津意識再次模糊之前終於知道了,他是餓的。
雖然他並不想承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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