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我為了她破局?”楚元逸的眸光冷冷掃來, 眉間盡是鋒銳。
殿下又是從前的殿下。暮霄忙垂首道:“屬下不敢。”
是夜,烏雲遮住大半皎月,暮霄隱身於暗處, 注意著府中四下動靜。然雲間院的話頭他只聽了兩耳,便是略略避開些。
心下又是沒忍住腹誹:殿下此番……可是口是心非?
雲間院內,安若靜靜瞧著眼前的棋局。她近來也有些習慣楚元逸日日宿在這裡,說來也是, 她隔幾日便要出一回事, 不知情的或許還以為是她自個特意引人注意。
楚元逸手執黑子,一面絮閒話般同她道:“孟紀那端仍無線索, 接下來你可有打算?”
安若細細思量, 她近來亦在琢磨這事。暮霄每每回稟, 皆說孟府一切如常,孟紀與安向淵更是從未來往。
楚元逸又道:“若你所查之事真是他們二人所為, 為了掩下那樁事,兩人應是早已斷了聯絡。為今之計,或許唯有當面對質。”
安若微微搖頭:“現下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查一樁案子本是易事,可這事早年間由陛下蓋棺定論, 所以若要查, 縱沒有十足把握, 也要選一個最好的時機。且楚元逸復位不久, 地位尚不夠穩固。
或許, 可等到太子薨逝之時。
“嗯。”楚元逸淡淡應著, 指間黑子隨手落在一處。
安若凝著他落下那位置, 可謂是步法倉促,全不似他深謀遠慮的作風。不由開口道:“殿下有心事?”
被看穿,楚元逸索性直接道:“棋盤之事。有些棋子要捨棄, 是以來問你的意見?”
這棋盤,自然非兩人所下棋局。
安若不知所為何事,帝王權謀她亦不甚知曉。只道:“我見識短,只知殿下為大局故,應捨棄便捨棄。”
“倒也不是非捨棄不可。”
安若怔了下,不是非捨棄不可,卻又來問她的意見。“是與我有關之人?還是我?”
“自然不是你。”楚元逸乍然開口,深色的眸子裡彷彿透出一股急切。然他迅速掩去,又換上平靜的口吻道,“是你的妹妹,安寧。”
安若摩挲著手上的白玉棋子,頓時明瞭緣何楚元逸來問她的意見。這棋子捨棄,非棄之不用,而是要取其性命。
遂坦言:“我沒想過讓她死。”
雖說她也曾眼看著別人死,但安寧與周媽媽不同。周媽媽兩次背叛她,存了心置她於死地。而這一世的安寧,尚沒做要命之事,她亦非嗜殺之人。
“好。”楚元逸應下,不覺間這一聲無謂地“好”,驟然破了他的棋局。
夜色漸深,收了棋盤,兩人分別躺下。榻上一側,軒窗敞開,月光不知何時已從烏雲後掙脫。
楚元逸側臉去望,月光正灑在他的眸間,襯得一雙幽深的眸子在黑夜裡發出微弱的亮光。他聽著床上那端動靜,知曉她也未曾睡去,遂輕聲道:“數日後太子大婚,依禮數,近兩日你應回一趟安家。”
“嗯。”安若亦是嗓音輕微,“我後日便回。”她今日受驚,怕緊趕著明日面色恢復的不夠好。
“你可安心,暮霄會在暗中保護你。”
安若聞言一滯,今日她醒來,石竹在楚元逸離去後便急切地走到她床邊,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當時楚元逸是如何將她抱回,如何被無數宮人一個一個看得清楚,又是如何令大夫細細檢視她可是有恙。
後來的事她全不清楚,但楚元逸在鳳華宮外出現那一刻,她卻是記得。那一抹青灰出現,她恍若倦鳥歸巢般,一顆慌亂無措的心驟然安定下來,卸了全身防備。
“殿下……”她忽然輕聲喚著。
“嗯?”
“謝謝你。”
除卻石竹石榴外,她終於又有一個可信之人。可放心將自己交予對方之人。
楚元逸沒再應聲,只翌日醒來,於沉院書房內,與暮霄道:“那樁事,將日子提前。”
暮霄沒有意外:“是!”
……
轉眼,太子與定國公嫡幼女的婚事又是近些。安若預備出門,著石竹將禮品清點妥當,忽而問道:“石榴呢?”
近日石榴似乎總不在跟前。原說是石竹每日跟著暮霄練習,但暮霄每每有事出門,兩人習武亦只佔了黃昏片刻的功夫。現下,卻是時時不見石榴蹤影。
石竹道:“她肚子不大舒服,在屋子裡歇著呢!皇妃可是要她同去?”
“你跟著我就好,記得找人叫大夫來。”
石竹應下,一面又是微微揚了下頜:“皇妃放心,我現在一個人也能護著您。誰敢欺負您,我一腳就將她踹飛。”
“知道啦!”安若忍不住笑道,縱是她原本就沒什麼擔憂。安寧大婚將至,這是那一家子籌謀許久所盼之事,他們不會愚蠢到趕在這個檔口找事。因為這一趟,不過循著禮數走一個過場。
然抵達定國公府,她於正廳拜見安向淵與張氏,足尖剛剛踏過門檻,忽然便是呆住。
太子殿下竟在?
太子殿下將與安寧成婚,原說兩人在成婚前不該見面。
安若迅速反應過來,入內恭敬行禮,拜見幾人又與妹妹問好。安向淵與張氏自是拎著笑臉,一陣寒喧。
她將禮品清單奉上,便道:“女兒久未歸寧,想回碧江院坐坐。”
張氏趕忙道:“好好。”說過又是囑咐石竹,“好生照顧小姐。”
出了門,安若方鬆下一口氣,屋子裡安寧與太子殿下雖是一語未發,心下所言卻是盡數寫在臉上。太子殿下的目光死死落在在她身上,全無避諱。安寧那端,自是恨不得將她撕碎。
然還未行至碧江院梨林內,她便生生被人截住去路。
安若凝著那人一襲華服,當即後撤步,又是福身施禮:“太子殿下。”
音未落,便見那人疾步走來:“若兒!”他急切出聲。
安若忍著乾嘔的衝動,又是錯開身子又是後撤。末了,終是以石竹擋在她身前方才暫時攔住楚元啟。
楚元啟見心心念唸的女子眉眼低垂,眸間盡是小心翼翼,自個愈是情意深深。“若兒,你近來可好?”他噪音發啞,彷彿真是心念一人痛到難以自抑。
“老三可有為難你?”
“這些日子,我一直恨自己,是我錯過你。不過若兒你放心,終有一日我帶你回到我身邊,對!你不要害怕,我不會介意你曾嫁過人,這不是你的錯。”
安若靜靜聽他說著,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他不介意她非完璧,她還要感恩戴德不成?
然當日被掠為了求生說過的話,卻也不必全然推翻,免得將來再生意外,她還要為自己留有生機。遂照舊做得溫婉模樣,低低道:“太子殿下,既已錯了,還請殿下好生對待安寧。”
“不!”楚元啟激動吼道,“絕不。”他一把將石竹推開,下一瞬,整個人便要侵襲到眼前。
幸得石竹現下確實比從前精進些,她只錯開了一下便又擋在安若面前。
楚元啟徹底被激怒,正要說什麼,忽然因方才大吼嗆到喉間,猛地咳了幾聲。索性揮手甩袖,當即便有幾名護衛上前將幾人圍住。
安若凝著四周忽然圍過來的護衛,心下忽然覺得可笑。這些護衛出自定國公府,眼下卻是要困住她這個名義上的嫡長女。她抬手輕輕拉了拉石竹的手腕,石竹凝見她眸中神色方撤到一旁。
兩人間忽然沒了阻隔,安若終是抬起眼,面對這個平平無奇卻又高傲自大的男子。
然她乍一開口,卻道:“妹妹,你來了。”
目光錯過楚元啟,正是望向包圍圈外的梨林。梨花掩映下,果真走出一個襲粉色衣裙的女子。
楚元啟的神色,到底有一瞬的窘迫。安若隨即又道:“妹妹來了,臣女便不打擾妹妹與太子殿下。”隨即帶著石竹向碧江院行去。
楚元啟緊擰著眉,心下雖是萬般不願,到底示意護衛將路讓開。而那抹清新宜人的碧色走出梨林走向拱橋,而後在眼前終於只剩一團縮影。
“殿下?”
一聲輕柔地喚自身前響起,楚元啟收回視線,面上不悅與懊惱卻是半點未曾收斂。哪怕,眼前女子泫然欲泣,一雙眸子似浸在清潤的水珠裡。
“殿下當真喜歡姐姐?”安寧啞聲道。她竭力壓制著咆哮怒吼的衝動,母親反覆與她說過,到了這個時候太子的心思已經沒那麼重要,並且安若早已嫁做人婦。她只要做得溫婉模樣,自然能順順利利成為太子妃。
可她壓下千萬句委屈,還是沒忍住悄悄跟來。
哪料,楚元啟毫不猶豫,甚至毫不避諱,直接道:“是,我喜歡她。”
安寧眼中淚水頃刻滑落,猶如大雨傾盆。她幾度張嘴,好一會兒才勉強發出聲音來:“可是殿下,我才是爹爹的女兒,是定國公嫡女。”
太子殿下要這份助力,只有娶了她才算。說罷,她自個亦是撐起些氣勢來,安若那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拿什麼和她比。
然這份氣勢撐起,只撐了不過一個微風拂過面頰的時間。
楚元啟捏住她的下頜,從前覺得這張臉雖是欠缺些,但性子明媚,笑起來也算一個美人。可眼前晃過另一張臉,那女子不笑,已是驚人。
他冷哼一聲,鼻音裡盡是不屑。“定國公?你父親這定國公是怎麼來的你不清楚?”
“沒有安若,哪有什麼定國公?!”
安寧緊咬著唇,似是一下子洩了氣。多年嬌寵,她真的忘了,到底誰才是鳩佔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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