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殿下……”安寧哭著去拉楚元啟的袖邊。
可楚元啟毫不猶豫離去,她的手指僵在半空。冷風驟起,花瓣被風攜裹著打在她側臉, 微弱的癢意激得她整個人開始發顫。不知是冷,還是覺得疼。
漫天的不甘將她淹沒,她明明什麼都沒做,明明是她與太子哥哥兩情相悅, 是她歷經艱難終於能和心悅之人成婚。可是為什麼, 這一切忽然就變了,只是因為安若主動退婚, 太子哥哥便要平白高看她一眼嗎?亦或, 只是因為那張臉。
她不甘心, 絕不甘心!
許久,她終於慢慢平復下來, 掛在臉頰的淚水也被風乾。她的眼底徹底變了顏色,既是有人擋路,那就除去障礙。
……
碧江院。
安若將一邁過門檻便覺得不對。這確是她住了許多年的院子,卻已不再是從前的樣子。最明顯, 便是整個院子變得空曠。長了十餘年的石榴樹, 不見蹤影。安若朝著石榴樹從前所在的位置行去, 石磚鋪在地面, 平整的像這處從未栽種過樹木。
安若漠然看著, 心下竟已不覺得冷。當年取她性命之事都能做, 如今砍一棵樹倒也不算什麼。
“吱呀”一聲響, 安若回過頭去,正見石竹急急關門。是楚元啟正大步走來。
“皇妃?” 石竹忽然面露點色,卻是門栓不見了。
安若凝向一旁灑掃的奴婢, 個個不約而同後退兩步嘴唇抿緊,做的是無知無畏一言不發。
“說!” 她難得顯出慍色,“怎麼回事?”門栓怎會好端端的不見?若非是刨了她的樹,還要敞開她的院門。
沒有門栓,石竹正抵在門上。下人們哪曾見過自家小姐這般發脾氣,可也僅是一時驚駭,末了,照舊是做得聾啞模樣。畢竟但凡是長了腦子的,都知曉小姐出嫁,即便是貴為三皇子妃,上頭也有太子和將要為太子妃的二小姐。且出嫁的小姐哪還管得著母家之事。
下人們是一個也說不動。
安若聽得外頭腳步聲近,甚至沒有時間想,眼前這一切是否又是場局。她只知這扇門絕不能開。當今太子失了理智無妨,他身後有皇后娘娘有陛下,到最後為了抹去一樁醜事,被犧牲的只能是她。
她剛與石竹使了眼色,務必將門守住,緊接著便聽見楚元啟的聲音。他毫不猶豫道:“把門撞開。”
果然,他比那次被攔在門後放肆得多。
那時她在閨中,這時她為人婦。
“殿下!”她揚聲道,“您這是做什麼?”
外頭剛剛抬腳預備踹門的護衛忙收回腿。楚元啟趕忙道:“若兒,你把門開啟,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殿下,您可知皇后娘娘曾以死亡來警告我,不得靠近您半步。”
“這……”楚元啟頓了會兒,“母后她,若兒,你讓我當面與你解釋好不好?我們已多日未見,讓我看你一眼,好嗎?”
她險些被嚇個半死,半句不提。這故作之深情,愈發使人作嘔。
安若始終端正著身子,一字一句道:“我是您三皇弟的妻子,殿下是要罔顧人倫?”
“若兒,你怎能如此說?你本就是陛下賜予我的太子妃,我心悅於你……”
那聲音傳入耳中,沙啞急促,興許還帶著泛紅的眉眼。然安若只覺得身子發冷,猝然打斷他:“殿下心悅於我,便是不顧及我的名聲與性命?”
門外頓時無言,良久方傳來楚元啟低低的嗓音:“若兒,你等著我,終有一日,我會光明正大迎你入門。”隨後,只聞腳步聲遠去。
安若亦鬆下一口氣,不一會兒便探著楚元啟已然離開國公府,遂欲起身前往主院,與張氏和安向淵作別,她亦要離去。
這院子,是片刻待不得。
然這步子剛剛邁開,石竹那端亦剛剛開啟院門,她一眼便瞧見安寧領著一隊人馬氣勢洶洶趕來。那氣勢,與她嬌嫩的粉色衣裳截然不同。
安若喟然一嘆,走了一茬,又來一茬。
這一次,來的人數眾多,來不及掩門,也沒必要。
她靜靜凝著安寧走近,看清安寧眼底恨不得將她撕碎的決絕,默然開口:“暮霄。”
頃刻,便有一道墨色自屋頂飛身而下,他在安寧開口前就輕易解決她帶來的所有護衛。
安寧不料局勢頃刻逆轉,呆愣了會兒,不可置信地盯著安若:“好啊你!你在我們家都敢這麼囂張,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這樣的喊話,明是隻餘下高揚的嗓音。BaN
安若平靜道:“若我無人保護,你打算如何?殺了我?”安寧對她生了殺心,是太明白不過之事。
安寧怔了下,卻又堅決道:“是!”
“這是最後一次。”說罷,安若錯過她,顧自離去。她沒心思與安寧糾纏,任安寧在身後不停地喊叫,甚至沒有同張氏作別,徑直穿過主院離去。
馬車上。
石竹見安若一直不說話,想著她是被這一家子傷的又深了一層,不由溫聲道:“皇妃,咱們雲間院也有棵石榴樹呢,還是殿下特意命人栽種,現在小了些,但等上兩年,一定也能開出花,結出果子。”
安若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爹爹的死都與安向淵相關,再發生什麼都不算稀奇。
“石竹,”她道,“你說安寧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我,可算是愚蠢?”
石竹怒氣陡地竄上來:“奴婢看她不是愚蠢,是狠毒。明眼人都知道是太子殿下糾纏著您不放,她自個抓不住太子殿下的心,便要來找您的麻煩,這世間女子無數,她還能殺乾淨不成?”
“如你的夫君喜歡上別的女子,要棄了你,你可會令那女子消失?”
石竹想了想:“我大約會恨她,但不至於要她死,變心的終歸還是男子。可二小姐無論如何不該如此,就算沒有姊妹之情,您是三皇妃,她怎麼敢?”
“可殺我,是解決事情最快的手段,冒險些,但一了百了。”
“皇妃?”石竹凝著她,“您是三皇妃呀,即使二小姐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也不能隨意取人性命。且這還不是荒郊野地,是在國公府。她堂而皇之在國公府生事,他們怎麼與殿下交代,又怎麼與陛下交代?”
安若苦笑一聲:“她不必交代,這事停在國公府,與眾人言我舊疾發作即可。”
石竹頓時瞪圓了眼睛,先前太子所為她勉強還能想著是因愛生恨,因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忽然不可得才生出揪扯,終歸不過佔有慾作祟。二小姐,卻是在皇妃什麼都沒做的狀況下,平白取人性命。
石竹愈是不可置通道:“難不成大家便信了他們?”
“心底或許不信,但嘴上要信。”
“皇妃?”
“安寧做事衝動,但未必沒有想好後路。她殺我這事一旦做成死局,定國公府必然要護她,皇后娘娘自然也要護住這位未過門的太子妃。殿下……”
安若頓了會兒:“殿下或許知道事有蹊蹺,但也不必因我一人與所有人為敵。”
說完,安若沉沉地閉上眼,默然感嘆:活著真是不易。重活一世,誰曾想到早早逝去的那一世,才是活得輕鬆的一回。今日若非暮霄在,她又要死一回。
“皇妃,殿下會護著您的。”
“嗯。”她低低應聲,暮霄在,便是他的指派。她又欠他一回。
幸好,太子不日大婚,成婚至多半年,他便會死去。屆時,她便直接擒了孟紀審問當年之事。這般心思用盡行走於刀尖上的日子,委時不似她從前抄寫佛經百卷的性情。待一切塵埃落定,她要尋一山水秀麗之地,過閒適自得的餘生。
回至雲間院,安若記著晨間離開時石榴的不適,遂進門便問詢院裡的丫頭。“大夫可來過?石榴可好些了?”
丫頭愣了下,一時遲疑。石竹忙快步行至她與石榴的房間,床上被褥疊得整齊,上頭休息之人早已離去。
丫頭這才道:“奴婢早早便請了大夫,可大夫來了,卻不見石榴姑娘的蹤影。奴婢問了才知道,石榴姑娘一起身就急急出府了。”
“奴婢這便去找她。”石竹道。
一個時辰後,石竹將人領回。她將石榴送進屋內,自個在門口守著,不許旁人靠近一步。
屋內,安若靜靜瞧著撲通一聲跪下的丫頭,近來她的事情一樁接一樁,卻不知這張圓圓的臉頰何時清減許多,整個人明顯也瘦了幾圈。似是圓潤的小姑娘一夕長成。
安若沒著急叫她起身,只道:“身子可還難受?”
石格忙不迭搖頭,隨即又是腦袋叩在地上,帶著哭腔道:“奴婢錯了。”
“錯在哪?”她反問。
“奴婢……”石榴道,“奴婢不該扯謊。”說著,偏又道不出說謊的緣由。那模樣似是所有話卡在喉間,吞吐艱難。
安若亦不急,只靜靜等著。良久,方聽石榴聲若蚊蠅道:“奴婢喜歡上一個人。”
安若眉梢微挑,確然有些驚奇。她知曉石竹將心思落在暮霄身上,石榴一貫天真,她真是不曾多想這丫頭會動了春心。
然而,這算什麼,用得著隱瞞?
遂道:“何人?”
石榴依舊是悶悶的:“奴婢不敢說。”
這有何不能言?世間男子不論哪個,喜歡便是喜歡。安若尚未出閣時便與她們二人說過,不論喜歡了睡,告與她,她盡力成全便是。且眼下既已挑破,有何不能言。
她抬手撐著額頭,無名指摁了摁眉心。忽的眼皮一跳,不能明言的喜歡,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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