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國京城內。
自當今聖上下令將周凡陽下入大理寺後,接連十日內,凡是行走在街道之上,聽聞的都是有關謀反之事。
而作為關押叛國賊凡陽的大理寺第三獄中,作為典獄長的劉集,在今日難得走出了自己管理的那座監牢。
劉集步伐緩慢,在這偌大的大理寺中行走著,行徑至一處宏偉建築前,他抬眼看著前方的樓閣,從懷中取出了一份信件,摸索了兩下,心中一橫,將手中的信件攥的更緊。
“喲,這不劉大人嗎?”
“怎麼不在您的第三獄待著,跑來我們第一獄?”
樓閣中正巧走出一位同僚,當其看見來人乃是劉集時,開口嗤笑了兩句。
劉集入大理寺七年,除了第一年總是行走各獄之間外,往後六年間,只要待在大理寺中,便從未離開過他管理的第三獄。
劉集笑著拱了拱手,道:
“埃,文大人說笑了!”
“下官有要事找寺卿,況且都是大理寺,何分你我?”
被稱作文大人的男子,翻了個白眼,也懶得繼續嘲諷,兩人同為典獄長,但劉集只有七品,而文大人則為從五品,官級相差兩品,但職位卻完全相同。
以至於寺內大部分同僚,都對劉集嗤之以鼻,凡是見面都必定嘲諷兩句,以表心中不滿。
可劉集油鹽不進,任人嘲諷,久而久之,大家都將其當做透明人。
見對方不再搭理自己,劉集心中倒也舒服了不少,他被貶後,最煩與當官的打交道,老老實實當個透明人不香嗎?
看劉集那副模樣,文大人咧了咧嘴,頭也不回的出了大理寺。
而劉集只是微笑著對其背影擺手,也不管對方看沒看見,表面功夫還是得做到。
待同僚走遠,他向前挪動兩步來到大門前,也不抬腿,直接雙腿用力向前一蹦,兩腳剛一落地,周圍卻傳來了嘲笑聲:
“誒唷,這不是劉大人嘛?”.
“快有一年沒看見兔子跳了,今日終於得見啊!”
劉集倒也見怪不怪了,剛入大理寺時,他可沒少因為左腳先入門,而遭寺卿訓責。
從那以後,他索性每日進門都蹦進去,這樣也不會被挑刺,雙腳同時落地,你有何辦法?
劉集對著周圍低聲嘲笑的路人拱了拱手,自顧自的朝著第一獄內部走去。
第一獄與他所管轄的第三獄不同。
第一獄關押的皆是達官貴人或其子嗣,無論是與人結交做個順水人情,再或者滿門抄家,從中撈取油水,都是極為方便。
簡而言之,大理寺中最容易升官和暴富的,便是這第一獄。
而第三獄則都是些殺人犯,或者強盜,總之撈不到油水不說,但凡有犯人逃獄或重大事故,第一個問責的便是第三獄的典獄長。
劉集弓著身子,將腳步壓到最低,緩緩的行走在第一獄之中。
在衙役疑惑的目光下,他腳步逐漸加快,拐了十來個角,這才來到了寺卿的辦公門前。
噔~噔~噔~
敲門聲在監牢之中迴盪,劉集心中忐忑不已。
過了良久,直到那句話進,響起時,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告假之事不能再拖了,以黑陽衛審訊的手段,那三皇子沒幾天活路了若是死在監牢中,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若是再不讓告假,那便直接辭官,當一個逍遙郎,輕鬆且快活。
這芝麻大的小官,每日做些出力不討好的事,他也有些厭煩了。
推開房門,只見大理寺卿黃瑞,正坐在桌前,面前還擺放著三盞熱茶。
有客人?
但奇怪的是,屋內只有黃瑞一人,再無他人。
“埃,劉集,你怎麼有空來我這?”
“不好好看那叛國賊,到處亂跑是怎麼回事?”
“莫要辜負了本官的一片苦心啊!”
苦心?
聞聲,劉集跪倒在地,腦海中不斷地思索著其中意思。
兩息之間,他便明白了過來。
三皇子這塊燙手的山芋能入三獄,定是黃瑞這老匹夫安排的。
要知道眼前的這位黃寺卿,想入洪黨已有多年,正巧近日來洪黨有意要與元黨聯手打壓清黨的氣勢。
自己雖不是清黨,但卻是京屬院出生,或多或少都沾親帶故的,定是要拿自己當一塊開門磚。
雖心中暗罵不已,但表面卻滿面笑容:
“
:
多謝黃大人栽培,下官榮幸萬分!”
“只是在下有些事想請寺卿幫忙!”
話音剛落,劉集突然臉色煞白,沒有一絲徵兆,好似突發惡疾。
隨後他又弓著腰緩緩前行,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這可使得黃瑞有些發矇。
剛剛還紅光滿面,怎麼突然跟要死了一樣?
知道一封寫有告假的信封出現在桌面之前,黃瑞這才明白了過來。
將劉集遞來的信件拆開,細細看了兩眼,其中意思不過是他為了大理寺忙前忙後七年,身體虛弱不堪,想告假一年。
邊看著信件,黃瑞的眼睛時不時的撇向劉集,見其當真虛弱無比,眉頭緊緊皺起。
若放在往日,這假他必然會批准,為期一年,到時便是物是人非,這第三獄自然也就換了個典獄長。
可如今,三皇子還在第三獄中,可沒人敢接這燙手的山芋啊!
過了良久,黃瑞將手中信件放下,右手在桌面不斷敲打桌面,用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劉集,問道:
“你,當真要告假一年?”
“幾日前叛國賊凡陽被打入大理寺,本官可是力排眾議,給你爭取到的!”
“此等大好機會,若是能將此事辦妥,不說升官發財,至少幾年以後,我這寺卿接班人的位置,說不定有你一席。”
聲音未落,劉集低聲沉吟,猛然向後一倒,若非雙手在空中搖晃,否則已然摔倒。
“多謝黃大人提攜,但下官確實身體不適。”
“若繼續下去,只怕命不久矣,只是沒想到此番,辜負了黃大人的一番美意。下官實在...”
話未說完,黃瑞嘴角勾起,擺了擺手將其打斷:
“告假應當是不行,或者這樣吧。”
“不如你於家中理事,無非是讓衙役多跑幾趟。”
“一來,你也能安穩休息,二來,叛國賊之事,你也能處理,好升官進爵!”
老狐狸!
劉集在心中暗罵了兩句,無力的搖頭,雙膝跪地,大聲高喊:
“黃大人,下官已心力憔悴,實在難當重任!”
“您也知曉,下官怕死,若實在不行,只能請辭了!”
此話一出,黃瑞眯起了眼,身子向前傾斜,笑問:
“劉大人這是在威脅本官?”
可沒等劉集開口,身後的房門卻被開啟,一道聲音從中傳了出來:
“喲呵,好巧啊劉大人,你怎麼也在啊!”
“聽說你要辭官?”
“莫非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還是說你知曉了什麼秘密?”
當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劉集僵在了原地,甚至於轉頭都不敢。
而黃瑞早已站起身來,讓開了位置,笑道:
“太子殿下,快快請坐!”
周聖一席便衫,手中白扇緩緩搖動,其身後跟著洪公公。
但他二人並未入主座,而是坐在空懸的兩張座位上。
黃瑞前方的兩盞茶,便是為他二人泡的。
此時劉集恨不得把頭埋進地下,但顯然是做不到的,他只好有氣無力的高喊:
“參見太子殿下!”
而周聖將凳子轉向,端著熱茶,滿臉笑意的問道:
“劉大人快快請起!”
“你本就身體不適,若久跪於此,若讓外人知曉,豈不是要造謠本宮,性情跋扈,欺凌大臣!”
一時之間,劉集僵在了原地,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就好比如今他的困境,若是辭官,太子於前,必定懷疑自己知曉那三名黑陽衛身份有疑之事。
若是不辭,那燙手的山芋又要自己捧著,且不知道後續的麻煩事到底還有多少。
思索之間,劉集已是滿頭大汗。
“嗯,本宮覺得剛剛黃寺卿的主意,倒是不錯!”
“劉大人,你看居家理事可好?”
“待本宮回東宮,派一些太醫去你府中看病!”
“若實在不行,那太醫便久居你府,直到你呀,康復為止!”
“如何?”
看著前方滿面笑容的太子,劉集此時比死了還難受。
他不理解,這太子是沒正事幹嗎?
沒事就來大理寺瞎溜達?
可此時太子已經開金口了,若直接回絕,只怕不用等三皇子死,自己就先背下入大牢了。
無奈,他顫顫巍巍的爬起身來,佯裝虛弱的樣子靠在牆面。
還沒等開口,周聖看了洪公公一眼,笑問:
“誒,聽聞洪公公
:
早年隨父皇身邊,跟著太醫學了一些療傷之術。”
“可有此事?”
而洪公公眼神中閃爍出了一絲疑惑,但眨眼間便明瞭。
當下笑道:
“太子爺聖明!”
“奴才只是學了一些號脈之術,且為略懂!”
周聖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那煩請洪公公幫劉大人看上一看了!”
“若確實嚴重,本宮現在便請太醫前來看病!”
“若是不嚴重...”
話音到這戛然而止,太子只是微靠作揖,笑而不語。
而洪公公將右手袖子擼起,裝模作樣的做出了號脈的手勢,這可把劉集嚇得不輕。
他怎會知曉洪公公到底會不會療傷。
當即臉色一變,慘白的臉色瞬間紅潤,又裝出一副驚奇的模樣;
“咦,怎麼會!”
“怎麼突然感覺...”
頓時間,周聖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當場所有的人隨即跟著賠笑了起來,只留劉集一人尷尬。
“洪公公倒是謙虛,這還略懂?”
“都不用號脈,只是氣機就將劉大人給醫治好了,當真是天仙之手啊!”
而洪公公當即搖頭,對著太子吹噓了起來:
“太子爺,可不敢亂說,奴才哪有那本事,定是太子殿下的威能在此,這才..."
聽著兩人一唱一和,劉集緩緩閉上了雙眸,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劉大人,既然已經安然無恙,那這典獄長...”
太子擺了擺手,繼續講起了正事。
劉集當下便匍匐在地,微微抬頭,聲音有些顫抖:
“多謝太子殿下的好意,下官無以為報!”
“只是下官也無才,何德何能能受太子垂憐。
“那叛國賊之事,下官能力有限,卻是無法...”
活還未說完,周聖擺了擺手,留了句好自為之,不給絲毫婉拒的機會,直接帶著洪公公走出了房門。
待房門關上,黃瑞也是一臉玩味的笑容:
“埃,劉大人,太子爺的話你也聽見了吧!”
“若是惹得太子不悅,別說你,就連本官這烏紗帽也不保。”
“今日先給你放一日假,快快回去吧!”
劉集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宛如行屍走肉一般行走在大街之上。
街道上的繁華與他的內心完全相反,直到回府,他才反應過來到家了。
“大哥,大哥,您回來了!”
“那寺卿可給您批假了?”
“在下想去烏鎮,聽說國師在那附近斬殺了一條真龍!”
烏鎮?
劉集皺起了眉頭,總感覺好似在哪聽過。
以至於他隨意敷衍了兩句,直接回到自己房中。
過了良久,他猛地從床上崩了起來。
烏鎮!
國師好似就在烏鎮!
幾日前,國師差弟子給不少學生送了一本名為芸道的書籍,他在院之時,為前十,自當有一份。
送書之人算是劉集早前的一位師弟,順口就問了句國師在哪。
不急若是國師在京城,也能問問當如何處置這燙手的山芋。
直記得師弟曾言,國師於烏鎮傳授此書。
只不過當時他只是隨口一問,而且對修煉之事已沒了興趣,那芸道之書,便不知放在了何處。
如今想起,感覺有絲奇怪,十年前三皇子和那顧浩能保下性命,國師出了至少七分力。
雖不知當時國師為何會出手相助,但想來也是關係不淺,否則也不會賣臉面給劍冢,讓其手下九公主而來。
而如今三皇子再遇劫難,至今已有十日之久,國師連一次面都沒露過,更是待在一個什麼叫烏鎮的地方。
還派人送來一本芸道,莫非其中有何所指?
劉集當下便開始左翻右翻,終於在大廳的餐桌之下,找到了那本墊桌腳的芸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開篇第一章,僅是入眼,便使得劉集心曠神怡。
此處乃何人所做?
此書包羅永珍,國師之能,他多多少少還是知曉,若是儒家,自然無人能出其右。
可其他百家,哪怕是國師,也是一竅不通。
怪哉!
當他將芸道一書研閱至最後一頁時,眼眶已經漲紅無比。
僅是其中描寫儒家一篇,哪怕百年,他都無法參悟抬頭,看了眼天空之上的月亮。
劉集披上衣物,大步出門,直至京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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