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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巨擘日行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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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2唄滴壹百四十五樟 神都連

天柱山上飄著一朵雲。

雲本是天上物,不應如此之低,更不應有人在其中。

忽有風起。

白裙自雲中悠然飄出,帶起幾綹如絲似縷般的淡淡雲絮,超凡脫俗。

明明是如謫仙臨塵的極美一幕,然而落在巡天司所有執事的眼中,浮現出來的卻是一片……滔滔血海。

東安寺前的那個清晨時分,與此刻是何等的相似?

人們想到這些,心情漸漸變得緊張了起來,無法抑制地生出恐懼之感,連嘴唇都漸漸開始發乾,如枯水時節的龜裂土地。

天地間一片安靜。

不知何時,雨落已然無聲。

一位巡天司執事突然發現不妥,睜大了眼睛,盯著站在雲霧中的暮色,帶著驚懼之意下意識地喊出了那句話。

“她是不是破境了?!”

春風未曾停歇,將這道聲音送往四面八方,無所不至。

……

……

在話音落下的前一刻,風雨溫柔之時,便有四個人提前發現了這個事實。

臨川看著那朵雲,神情看似不變,眼神裡卻流露出與有榮焉的驕傲。

素商似是喜悅,但是往她的眼眸最底處望去,便能發現那些震驚與茫然,以及些許的失措。

歸流根本沒有掩飾自己的錯愕。

黑律的反應則是最為直接,他絲毫不顧自己的弟子就在身後,憋了半點想不到什麼話能說,乾脆就罵了一聲我草。

但凡是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修行者,想到暮色已然破境煉虛的修行者,此刻根本無法維持住道心的平靜,情緒複雜到無法言語,只覺得一切都太過荒謬,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這才修道多少年?

以凡人的說法,暮色現在連知天命都不是,此身尚在不惑中。

無須煉虛,只要能夠在不惑之年踏入化神境,不管是放在修行界的哪一段歷史當中,都能去爭一爭當世前三人的位置。

哪怕整個修行界都已經猜到,暮色早已站在化神巔峰,與煉虛相距不遠,但仍沒有誰覺得她能在短短數年之內破境,都認為這將會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

因為修行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越往上走越艱難,很多看上去觸手可及的事物,往往窮盡一生都無法得到。

儘管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過暮色,從未想過她的修行會停留在這個地方,再也無法前行,但……這終究還是太快了。

巡天司的強者醒過神來,強行把目光從那團雲霧中拔出,沉聲說道:“這件事必須立刻告知神都。”

眾人相繼清醒,沒有說任何一個字的廢話,開始各行其是。

再怎麼被髮配前往這種險惡之地,他們終究是道盟的人,既然如此,那有些責任就是無法推卻與應付的。

讓暮色破境煉虛的訊息,落入所有該知道的人耳中,就是這樣的沉重責任。

……

……

暮色未至,神都春光依舊明媚。

無數道目光中,南離終於走過漫長的階梯,登上通天樓。

道盟八大宗的重要人物們,早已在此間錯落站著,等候著她的到來。

梅雪作為南離的長輩,理所當然地最先迎上去,帶著歲月痕跡的面容上是複雜的笑容,有些欣慰,有些放鬆,有些緊張,但更多的無疑還是喜悅。

她很認真地低下頭,為南離最後一次檢查好儀容,微笑著低聲但不是叮囑,而是感慨著說了數句話,便小心翼翼地讓路站到了一旁。

山門傾覆後,整個世界的人都以為長歌門定將沉淪,最終化作史書上一個不起眼的名字,無人記得。

那時候的人間,又有誰能想到十餘年後的道盟,將為長歌門所執掌?

這一切都彷如夢幻一般,教人難以置信。

接下來,南離遇到的人是裴應矩。

萬劫門與長歌門同為中州五宗,關係素來不錯,裴應矩又在此次南離上位當中,發揮了不可忽視的巨大作用,無疑是一位值得親近的前輩。

南離微微笑著,與裴應矩認真寒暄數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整座神都都在看著這一幕,整個中州的茶樓酒肆都在聽著相關的轉述,但沒有人看出藏在其中的深遠意味。

如此往復,梁皇與明景道人分別與南離當面閒述過往數句,元道遠不曾到來的無歸山為了合群,亦有地位輩分極高的長老低聲仔細解釋,不願與南離發生衝突。

岱淵學宮作為負責見證的中立一方,派來的史官卻在整個過程中流露著肉眼可見的笑容,不曾掩飾自己的滿意。

最後是上三宗。

道盟上三宗,分別宰治人間數千甚至數萬年之久。

天淵之於天南,清都之於北境。

此二者隔世相望,門中歷代皆強者如雲,底蘊深不可測。

長生宗為中州之擎天柱,以一己之力撐起道門大勢,與禪宗辯,與皇朝爭,親手開創道盟之前所未有盛世,自然是不遜色於另外兩宗的龐然大物。

整個人間都知道,道盟之所以能夠存在,其根本原因就在上三宗的身上。

當上三宗在一件事情上達成共識,不再專注內鬥,彼此無止境地消耗的時候,這個世界便沒有什麼能阻擋他們。

元垢寺被迫封山了。

前皇朝傾覆了。

元始宗也敗了。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就是無敵。

……

……

“恭喜。”

謝清和的聲音很鄭重,笑容很是乾淨。

彷彿她就是一位為友人得償所願,而發自內心為之喜悅的尋常姑娘。

南離微笑回應。

兩人說了幾句很得體的話,岱淵學宮在旁的文士,將此認真記錄在紙上,留待後人觀賞,見證這段難得一見的珍貴友情。

隨後是周美成。

這位天淵劍宗的掌門真人,在修行界裡的名聲其實尋常,因為顧真人站的實在太高,灑落的陰影籠罩天南已近千年。

他給予修行界的印象是平和寬厚,是最能讓人親近的那種前輩高人。

佔此時他和南離說的話,同樣符合這個刻板印象。

“前些天的事情著實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些誤會,前輩您言重了。”

南離沉靜回應。

這對前後輩的談話,給予岱淵學宮史官的印象,幾近完美符合某些刻板印象,四平八穩,不見任何錯漏。

史官如實記下後,下意識地想要從話裡尋找某些痕跡,試圖發現話裡是否別有深意,結果一無所獲,一切所見皆尋常。

最後的那個人是莫由衷。

——莫大真人。

這位老人給予世人的印象太過複雜,很難用一個詞語或者一句話來形容。

因為他入世太深,在人世間留下了諸多痕跡,但又隨時都會飄然出世,彷彿一位不問世事的世外高人,故而難以形容。

然而所有人都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是,他對人間有著深沉的喜愛。

就像這場談話中展露出來那般。

“他們和你說了許多,該說的都已經說過,我雖比你多活了些年頭,到了這時候,真值得和你說的話,便也只有那麼一句了。”

莫由衷看著南離,神情慈祥說道:“你經歷過人間最為徹骨的悲鬱,我希望你自此餘生都要記住那時候的感覺,以此善待人間,不要讓過去的故事,在未來又一次重複。”

南離認真應是,然後問道:“如果有人要破壞現在這一切美好,該如何是好?”

莫由衷說道:“你是道盟之主,守住這份美好,是你不可推卸的責任。”

南離微笑說道:“我沒有問題了。”

岱淵學宮的史官,在書上忠實記下了這段話,再次生出一種身在歷史中的強烈感覺。

然後他抬頭望向前方,只見南離已然與莫大真人道別。

至此,在其前方再無旁人。

一片空曠。

無限晴空。

南離行至最前方,踏入世人的眼中。

下一刻。

有鐘聲響起。

……

……

天柱山下。

站在雲霧中的懷素紙,任由巡天司的強者離開,不曾加以阻攔。

她靜靜看著那些身在悽風苦雨中的魔道中人,看著元始宗的四位長老,看著那些出類拔萃的門中弟子。

她的眼神始終淡漠,不見多餘情緒。

天氣不似預期。

也許是巡天司強者在匆忙之下,顧不得掩飾動靜,為通知神都方面所著急動用的法器太過強大,影響到本就不安的這方天地……

轟!

一聲巨響,雷鳴如鐘聲降臨。

眼見風雨即將如瀑,直教時隔百年後重回故土的魔道中人深陷危機,再無餘力顧忌身外之事的時候……暮色出手了。

一道清冷至極的劍光照亮了即將昏暗的世界。

伴隨著幾乎是同時出現的數道弧光,以及難以入耳的飛劍破空與輕微切割聲,在雷鳴尚未攀登至高潮時,一切都已倉促衰落。

雷鳴不再。

狂風不復。

暴雨未能至。

這一幕落在四位元始宗長老眼裡,更是富有深遠意味。

以手中劍鋒截斷天地靈氣的變化流動,在輕描淡寫間逆轉天時,讓即將發生的一切戛然而止,這體現出來的是難以置信的強大。

這絕對不是初入煉虛境的修行者所能做到的程度。

清冷劍光沒入雲中。

天地間一片安靜。

暮色向前一步。

那團雲霧隨之而動,讓她在雲中的身影更顯縹緲。

就在她即將開口的前一刻,柔風細雨中,忽然發生了一幕難以想象的畫面。

以臨川道人為首,幾乎所有奔赴此地的魔道中人,都半跪在了地上。

沒有山呼萬歲,因為那是舊皇朝的事情。

這數百道大小不同的聲音,只是平靜地道出了一個事實。

“拜見聖女殿下!”

……

……

神都從清晨開始忙碌,至今已有大半天,暮色自然漸至。

天地四時之理,便是如此。

然而這樣的一幕,終究是讓很多人回憶起那些鮮血,心中隱有不安生出。

與此同時,南離和世人的第一次對話,恰好漸入高潮。

“我想,現在應該有很多人已經回想起了暮色,畢竟此刻已黃昏。”

“因為這就是我想要的東西。”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繞不過去的,其中最為顯著的事物,便是生死。”

“而生死帶來的是恐懼。”

“每一個人都會恐懼死亡的到來,恐懼自己踏入夜色中。”

“我也不例外。”

“但我始終堅定認為,在踏入那個溫和而無法離開的良夜之前,你我理應去做一些值得做的事情。”

“斥退黃昏。”

“怒吼暮色。”

南離站在通天樓上,以凝重的眼神注視著世人,沉聲說道:“我不會迴避事實,而當下的事實就是百年之前的那場戰爭從未真正結束,即將再一次到來。”

……

……

遠在天柱山的魔道中人,無緣聽見遠在神都的那場談話。

但即便他們能夠聽到,斷然也無興趣可言,因為暮色正在開口。

與南離激昂有力,充滿情緒的聲音不同,她表現得相當平淡,如每天都會升起的朝陽與夕陽,更顯得堅定不可動搖。

“百年前我們敗給了道盟。”

“但失敗從來不是結束,真正帶來結束的,唯有死亡。”

“死亡值得悲傷。”

“然而在我眼中看來,比死亡更為悲傷可怕的是在死亡降臨的前一刻,回首一生盡是遺憾。”

“應做之事,未做。”

“應行之義,未行。”

“便已迎來人生的最終,唯有以無力的自我開解來勸慰自己,是時去天地不由人。”

……

……

“真正值得修行者所付諸一切心血的事情,從來都不應該是戰爭,理應是修行本身,而修行是與天相爭。”

南離的聲音越發沉重:“但唯有一個平靜的人間,才能讓我們的修行得以長久延續下去,一步一步地向最終大道走去,因此我們必須要解決近在眼下的威脅,這是無法迴避的現實。”

……

……

“在與天相爭之前,我會親手結束這場戰爭,讓過去得以告終,讓死亡當前再無遺憾。”

暮色的聲音迴盪在天地之間。

無比悠遠。

……

……

“暮色不值得我們恐懼,黃昏不值得我們恐懼,戰爭的到來也不值得我們恐懼,這世上唯一值得我們恐懼的事物,除卻死亡本身。”

南離神情漠然說道:“唯有恐懼。”

她微仰起頭,聲音中的驕傲不加掩飾。

“我們必將迎來最終的勝利。”

“一如百年前。”

話音落下,神都一片喧鬧。

掌聲如雷鳴。

……

……

當暮色的餘音消散時,這方天地似乎也有所感應,天光漸淡,漸顯悲愴。

有人緩緩站起身,望向站在天柱山下的她,滿懷希望地問了一句話。

“聖女殿下,何以為宗山?”

……

……

暮色對此給予了明確的答覆。

“神都。”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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