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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福妾(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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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登基

那一夜太醫披著蓑衣, 冒雨過來說了幾句語焉不詳的話,暗示石氏病篤,已藥石罔醫, 只能用各類金貴藥材竭力拖延日子, 胤礽沉默了片刻便道:“竭力救治娘娘。”

後來,程婉蘊再回想起來,總會覺著那便是之後所有離別的開端。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 宮裡先送走了太皇太后。

因中風多年,康熙這些年日漸腿腳不便、目眩頭暈而不能行,患上了腿疾的他仍堅持用錦帕裹足到寧壽宮親奉湯藥, 直到太皇太后彌留昏迷之極,康熙跪在床榻邊緊緊攥住嫡母的手,將太皇太后手貼在臉頰上,不斷地呼喊著:“額娘,兒子在這裡。”

太皇太后竟真的因這一聲聲呼喚從昏迷中醒來,已口不能言的她竭力睜開眼, 深深地望了康熙一眼,才不舍地離去。

她與康熙之間的緣分是這樣奇妙, 康熙生下來百日, 十四歲的她被確立為順治的第二任皇后, 而終生都被順治冷落的她,二十一歲守寡,一生無兒無女, 唯有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 孝敬她、尊重她長達五十七年的光陰, 讓她在這宮裡仍有人真心相待。她前幾年齒搖疼痛,心中悶悶不樂, 康熙得知這樣的小事也特意過來寬慰她道:“額娘聖壽已過七旬,等您百歲,您的孫兒只怕牙齒都要掉光了,朕常聽民言道,老人齒搖脫落,於子孫有益,我們這些做兒孫的,全仰賴額娘您的慈闈福澤綿長。”逗得她不由歡欣笑了出來。

因此,她看向康熙的最後一眼,正包含著沉澱了五十幾年的感激與眷戀。

太皇太后去世後,康熙送走了他這輩子最後一個至親長輩,深受打擊,不論誰勸解都不聽,從太皇太后崩逝那天起,直到第二年的正月,宮裡連年都沒有過,康熙也一直住在內廷東六宮出入的蒼震門內,裡頭搭了蘆棚,他哪怕年老體虛,仍堅持親身為嫡母結結實實守滿了七七四十九日孝。

沒過兩個月,康熙五十七年的三月,毓慶宮正殿裡報了喪,原是太子妃石氏病逝。因康熙硬生生扛了數年不肯舉辦新皇的登基大典,這下好了,內務府把腦袋抓破了都不知要用什麼喪儀來安頓石氏的身後事,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上奏康熙,康熙對石氏已無任何情面,冷冷批了一句:“就按太子妃的規制下葬。”

雖說不大體面,但總算有了章程,內務府總算能風風火火地操辦了起來。

石氏總歸是太子妃、是孩子們的嫡母,那段日子弘暄弘晳弘晉等人也在蘆棚裡住了不少日子,等撤了靈堂幾人出來都鬍子拉碴瘦了一圈,還把兩個兒媳婦心疼得掉了眼淚。程婉蘊倒是看著瘦了一圈的弘晉很是滿意,他貪圖口腹之慾,越長大越是吃得有些胖了,吃了這頓苦瘦下來倒顯得結實多了。

又不過三年多,康熙攜胤礽及其他皇子一同去西山遊獵後感染風寒,駐蹕暢春園時已無法起身。比起歷史上皇位交接的驚心動魄,此時此時,胤礽都已被人喊了數年名不正言不順的“皇上”了,膝下孫兒也有了六七個,就連弘晉都在選福晉了,因此,朝野內外聽聞這個訊息後內心都有了感召,平靜如水。

滿朝文武大臣的內心:啊,皇上終於要當皇上了。

胤褆早就放棄和他這個太子二弟相爭了,這幾年除了練兵,就是在家納妾、造兒子,不到十年間已生了十幾個兒女,讓他走路腰桿都挺直了,為了在子嗣上頭贏過胤礽而揚眉吐氣。就連圈禁快十年的八爺胤禩也在不斷地努力中生了個兒子,雖說八福晉在洗三宴上臉臭得像死了爹,但八爺總算不會絕嗣了。

馬車在雪中搖晃,程婉蘊摟著弘晳的小兒子永瑾、弘暄的女兒格福克真格(滿語美麗鮮豔的意思)坐著,馬車在大雪中往暢春園疾馳而去。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似乎也正預兆著什麼,太上皇、皇上、各位王爺、皇孫去西山打獵,程婉蘊自然留在宮裡,爺們出去浪的時候,她也從不虧待自己,不是與王嬪、高答應、唐側福晉等人聚一塊兒抹骨牌,便是坐在院子裡楓樹下靜靜地等秋風掠過,帶來絲絲涼意。

後罩房的楓樹下有兩個微微凸起的小土包,土包上種滿了各色花草,裡頭靜靜躺著咪咪和旺財的屍骨,咪咪是康熙五十三年走的,是極長壽的貓咪了,它還是隻處處留情的渣貓,毓慶宮內外都有它的情人與孩子,它的子嗣程婉蘊也數不清有多少隻了,常住在毓慶宮裡的便還是咪咪頭一胎生的那些,其他的“私生子”因母貓沒留在毓慶宮裡,便生在紫禁城各處,有時會在別的宮巷裡突然見到一隻長毛的虎斑大貓,青杏便會頗為懷念地道:“這貓也極像咪咪小時候的模樣呢。”

程婉蘊也每每都會駐足多看幾眼。

宮巷那麼長,硃紅的漆每年都新刷一遍,那黃白毛的大貓豎著大大的毛尾巴,踩著金色屋瓦漸漸走近陽光裡去了,程婉蘊一直望著,直到眼睛被陽光刺痛到流下眼淚,才垂下眼皮來。

程婉蘊略微出神,只聽外頭車伕忽然低聲驚呼一聲,馬車車輪似乎膈到了雪下的石子,猛地顛簸了一下,兩個小孫子小孫女本來窩在程婉蘊懷裡睡得正香,被晃醒了以後,格福克真格便揉揉眼睛抓著程婉蘊的衣襟坐起來,奶聲奶氣地問道:“瑪嬤,外頭是什麼聲音啊?”

比他們倆年歲大的重孫都跟著去打獵了,也只剩下這兩個小蘿蔔頭還不大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永瑾,醒了以後還從懷裡掏出塊窩絲糖塞嘴裡。弘暄和弘晳二人的子女緣很是其妙,弘暄是一兒一女交替著降生,如今兩兒兩女很是平均,弘晳卻連生了三個兒子,舒和饞閨女都快饞魔怔了,對寧聶麗齊格和格福克真格兩個侄女比親額娘對女兒還親不說,還偷偷叫人到香火鼎盛的法王寺去上香求女。

被格福克真格這麼一問,程婉蘊這才驚覺,外頭似乎正不斷地敲響著什麼聲音,她掀開車簾,拼命往暢春園趕去的馬車在寬闊的車道上艱難前行,內城兩邊的大宅子原本都靜靜地沉睡在大雪中,路上幾乎沒有一個行人,但因那連綿不絕的雲板聲、還有混在九道內城門的鐘鼓樓重重敲上的暮鼓聲,兩邊的大門裡有不少人冒雪推開了宅門,站在門邊無言地眺望著,人越來越多,卻只是相互張望,整條街仍舊靜寂無聲,倒顯得格外淒涼。

程婉蘊不知為何也跟著眼眶一熱,低頭拿手背擦了擦眼睛,啞聲道:“是真龍歸天了。”

永瑾才四歲,懵懵懂懂,格福克真格大他一歲,卻好似明白了什麼,嘴角扁了扁,便下意識張開手臂抱住了弟弟。

程婉蘊趕到暢春園後,扯著兩個小孩子步履匆匆,卻遠遠便見清溪書屋外的長廊上燈火輝煌,帶刀侍衛全都摘了帽纓,像被釘子釘在原地似的分列站在兩邊,再往前還有已換上白衣的七八個太監,擎著剛找出來的白紗燈籠,垂著臉站在那兒,程婉蘊這時才有了真實感覺:康熙已經駕崩了。

清源書屋裡圍滿了大臣與宗室,因皇上連年病痛是有目共睹,打獵回來吃了酒吹了風便突然不行了也是在大臣與皇子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這次沒人對皇上的病生出一點疑慮,但胤褆還是心裡難受——康熙臨終前甚至還能說幾句話,但他就像這幾十年來一般,眼裡總是頭一個看到胤礽。

胤礽跪在床榻邊上,已經哭到臉頰上的肉都一抽一抽了,低埋著頭根本說不出話來,卻忽然被一隻枯瘦的手掌撫上頭頂。

那隻手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力氣了,正如那艱難地喘著氣開口說話的人一般:“保成……”

胤礽猝然抬起淚眼來,康熙虛弱、蒼老地凝望著他,眼裡卻有一絲欣慰——他不知為何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裡總是噩夢纏身,夢見許多可怖又可笑的事,他似乎夢見過他忍著錐心之痛慟哭著將保成廢了,真是可笑至極!醒來後雖將那夢中事忘了大半,但還是有一絲悲哀殘留心中,他怎會如此荒唐呢?這可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保成,阿瑪要走了。”

“這江山日後就交託到你手上了。”

話音未落,那隻手便垂落下來了,滿屋子的人頓時齊刷刷跪下,也不知是誰先嗚咽出聲,胤礽還怔怔地捧著康熙的手,身後已哭聲震天。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清聖祖康熙帝在暢春園清源書屋駕崩,繼任皇帝胤礽正式親政。

國不可一日無君,大行皇帝遺體入梓宮奉安時,胤礽便開始主持一切大政,原本混亂無度的禮法很快糾正過來,胤礽先有條不紊地按照祖制安排好了國喪諸事,先開釋了八阿哥胤禩,著他到皇陵給大行皇帝守陵,又命人出海召胤禟回京奔喪,他自個帶著三個兒子日日守在清源書屋前頭搭的蘆棚裡守孝,足足等康熙的百日祭過後,才開始預備新君登基的各項雜務。

比如擬定新的年號、比如任命雍親王為總理王大臣,賜大內行走,隨時參政軍事;調直親王前往白哈兒湖守城戍邊、內攘蒙古各部,外振沙鄂野心;命誠親王胤祉繼續編纂新朝曆法;命恆親王胤祺主理宗人府;著封十三貝勒胤祥為怡親王,主理兵部,並辦理京城內外防務事宜等等;著封十四貝勒為敏郡王,協理兵部事宜等等……

以及……

胤礽高高階坐在寬大的雕龍寶座之上,面對下頭吵成一鍋粥的文武大臣們,仍能面帶微笑,靜靜地看著他們相互攻訐詆譭,口水噴了滿臉。

張廷玉位列在前,快速地用餘光瞥了眼新皇,心裡不禁感嘆,新皇的脾氣是真的好,若是先帝,早就咆哮著把下頭的臣子挨個懟過去了。

他是康熙晚年非常寵信看重的臣子,因此對康熙年老後的暴脾氣一清二楚。

果然能在太子位置上一坐四十年又能在太上皇的壓迫下監國近十年的新皇,這份沉穩心性是旁人誰也比不過的。

等臣子們好容易吵完了,大殿上忽然安靜了半晌,眾人才意識到新皇一直一言不發,這才連忙拱手跪下行禮,連呼失禮。

“眾愛卿平身吧。”胤礽語氣平淡無波,“你們的話朕都聽了,說得都有理,不過朕方才已說過了,朕心意已決,並不欲追封太子妃石氏為後,至於朕的皇后……理應冊封太子嬪程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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