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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族將軍偏要嫁我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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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進宮

北域大軍勢如破竹,直逼南秦大都。

祝珩住在行宮裡,每天差楚戎出去打探訊息,隔三差五就會聽到南秦哪座城又被攻破了,偶爾還會夾雜著一些關於燕暮寒的瘋狂行徑。

這天,楚戎直到深夜才回來,面色沉重,身上帶著山林間的風露寒氣。

在他開口之前,祝珩心裡已經有了數:“國公爺要出征了?”

前些日子大都中就有訊息傳出,說是祝子熹要領命出征,祝氏一族功成於馬背戰場,到八年前,老國公和祝子熹的大哥祝澤安戰死於沙場,聖上趁機收回兵權,祝氏一族才漸漸被架空。

如今北域來犯,南秦節節敗退,聖上無法,只能將目光放到了被奪了權的祝氏身上。

南秦立朝百年,簪纓世族存留不少,但唯有祝氏是從武的。

也唯有祝氏,被忌憚,被奪權,不得聖心。

“奴今日偷偷回了一趟國公府,聖上屬意,二爺前些日子告了假,在忖度此事。如今府內上下人心惶惶,據說二爺已有了打算,明日就要進宮請旨。”

老國公老來得子,大抵是料到了祝氏一族沒落的未來,從小就不讓祝子熹習武,從的是文。

到明隱寺門口,楚戎想要去敲門,被祝珩攔住了。

“不,去京郊明隱寺。”

入了秋之後,氣溫逐漸降下來,夜裡寒風簌簌,夏末的蟬鳴聲被落葉掩埋,行宮裡是一片森然的寂靜,靜得人心膽俱寒。

祝澤安戰死沙場之後,祝氏子弟只剩下一個祝子熹,他還未娶妻生子,若是沒了,祝家便斷了後。

又過了半刻鐘,祝珩悠悠轉醒。

祝珩斜倚著床頭,織花繡錦的緯紗遮住了燭火,他眉眼間盡是錯落的陰翳:“天子親躬,皇子為質……你從何處得知此事?”

此去,祝子熹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臨行之前,去見見故人。”祝珩閉了閉眼,放下車簾,將月色和詢問都擋在了車外。

封名,尚且存活於世的人提前將自己的名姓製作成牌位。

“殿下!”

“舅舅,糊塗啊……”

只有將死之人才會這樣做。

他穿著厚厚的大氅,這件衣服是祝子熹託人送過來的,用上好的白狐毛製成,是老國公親自獵來,給祝苑準備的陪嫁,後來祝苑入了宮,衣服便一直閒置下來了。

寂靜的夜裡,馬蹄聲格外明顯。

祝珩下了車,靜靜地站在佛寺門口,他站得很靠裡,整個人幾乎貼在門上,全身都被寺門的屋簷遮住,在寺門方寸之地的蔭庇下,涼薄的月光落在身前,卻落不到他臉上。

如若他並非生下來就病骨難醫,如若他並非天生異相,如若他沒有不祥之名……楚戎攥緊了韁繩,他曾不止一次聽祝子熹提起,六皇子天縱奇才,聰穎無雙,若非時運不濟,上天妒忌,該是南秦最最尊貴的小皇子,該成就一番宏圖偉業,該名留青史,萬人敬仰。

夜半,祝珩被扶上了馬車。

楚戎駕車離開,滿心都是祝珩之前說的話。

“只是來看看,還是不打擾了吧。”夜裡風重,說話時嗆了風,祝珩捂著嘴咳了幾聲,快步往馬車方向走去,“走吧,去大都。”

去和他的父皇博弈。

老和尚敲木魚的手一頓:“殿下沒有出家,不是你的師兄。”

就像以往的二十年一樣,這一道門幫他擋去了塵俗,擋住了謾罵與詆譭,給了他一處容身之所。

佛堂裡,明心學著老和尚打坐,突然睜開眼睛:“師父,我好像聽到了師兄的聲音。”

“北域來勢洶洶,二爺此去恐怕……”楚戎跟著祝子熹多年,可以說是他一手養大的,“殿下,求您救救祝家,救救二爺。燕暮寒差人往大都送了信,要想和談,天子親躬,皇子為質,聖上不喜祝家,此前本是想讓殿下去和談,二爺是為了您,才出此下策。”

熱水一盆盆送進寢宮,老宮人浸透帕子,一遍遍擦著祝珩的眉心和手腳,一直擦了兩個時辰,換了五六次熱水,祝珩的身體才暖和過來,臉上有了血色。

“不,他就是我師兄。”明心小聲嘟噥。

可如今,他連安穩度日都需要母族用命去換。

楚戎低下頭:“殿下,我們去國公府嗎?”

“無礙。”祝珩費力地抬起手,蒼白的唇被咬出了一線血跡,“扶我起來更衣,本宮要回大都。”

不是要來見見故人嗎,為何只是久站在門前,為何最終又不願打擾?

“照我說的去做。”

祝珩戴著兜帽,整個人被裹在大氅裡,厚重的絨毛襯得他的臉越發小,眉宇間浮著遮不住的病氣,卻有一股飲冰碎雪的鋒利感。

楚戎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頭:“是國公府的管家告訴奴的,他說二爺已進了祖宗祠堂,封名謝罪。”

“殿下,萬萬不可,您的身體——”

祝珩望著天邊的月,今日又是滿月了,以往的滿月,他都是和老和尚、明心一起過的,焚一爐香,煮一壺茶,在佛堂或談天或論道。

山路顛簸,時不時有咳嗽聲馬車內傳出來,刻意壓低的聲音嘶啞,聽起來比正常的咳嗽聲還煎熬。

京郊明隱寺,是養大祝珩的地方。

等了很久不見他動作,楚戎不解問道:“殿下不敲門嗎?”

祝珩一時氣血上湧,咳得喘不上氣來,眼前昏黑,手腳麻木,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楚戎和老宮人跪在榻前,神色緊張:“殿下,感覺怎麼樣了?”

楚戎怔住:“殿下……”

當著面一口一個祝珩,背地裡卻篤定地喊著師兄,老和尚搖搖頭,嘆了口氣。

明心打了個哈欠:“師父,為什麼今晚要誦經?”

從他記事以來,還是第一次在夜裡誦經。“祈福。”

“祈福不能在白天祈嗎?”

老和尚一下下敲著木魚:“白天祈福的人太多,夜裡可以聽得更清楚一些。”

明心以為他是說佛祖會聽得更加清楚:“這麼說,夜裡祈福更有用嘍?”

老和尚沒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頭:“困了嗎?”

“有一點,師父,你在為誰祈福?”

“一個……故人。”

“故人?”明心琢磨了一下,想不明白,他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師父,你能教我怎麼祈福嗎?”

“不是困了嗎?”    明心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想為師兄祈福,他身體不好,總是生病,我想讓佛祖聽見,聽得清楚一點,保佑他健健康康,不要再難受了。”

這一次,老和尚沒有糾正他的稱呼,只是輕輕地應了聲:“好。”

-

馬車駛進大都,一路向宮中趕去。

到了宮門口,楚戎才堪堪回過神來:“殿下,您不去國公府嗎?”

祝珩搖搖頭:“去了就出不來了,你在這裡等我,如若天亮我沒有出來,你就回國公府。”

宮外的車馬不能進宮,祝珩下了車,緩慢地往宮門走去。

楚戎猛地回過神,快步追上去:“殿下……”

祝珩沒有停下,進了宮門,楚戎被侍衛攔住,他看著祝珩的身影越走越遠,被漆黑的宮牆吞沒,被冷冽的月華染至霜白,被涼風吹入濃稠夜色的畫卷之中,恍然間有一種感覺。

他等不到祝珩。

宮中燈火連天,祝珩拒絕了車輦,獨自往裡走去。

侍衛遠遠地跟在他身後,不明白他在這個節骨眼回來幹什麼,送死嗎?

那封來自北域大軍的信狠狠打了南秦一個耳光,接連幾日,朝堂上都是針對燕暮寒的謾罵之聲,然……除了謾罵,憤怒的朝臣們沒想出任何辦法。

以往爭著表現的皇子們都開始迴避,生怕成為那個“為質”的倒黴蛋。

朝臣們痛斥燕暮寒要求過分,辱沒皇室尊嚴,但近些日子有風聲傳出來,將不祥的六皇子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六皇子祝珩姓祝,作為質子名正言順,也不會丟秦姓皇室的臉。

除此之外,朝堂上還有另一股小勢力主戰,不議和,稱要與北域拼個你死我活。

可惜十三年前睢陽一役,副將楚明灝通敵,致使將軍祝澤安中計受困,身死沙場,睢陽城險些被破,楚氏一門誅連九族,朝堂上便再沒有能堪任的大將了。

如今朝堂上能挑出個兒來的,只剩下祝子熹,也已經稱病半月了。

祝珩走的很慢,咳嗽聲斷斷續續,他像一根雪地裡新生的竹,還未長成,就被襲來的狂風暴雪催彎了腰,幾近折毀。

侍衛們想扶著他,祝珩擺擺手,通報的人早已經傳了訊息,不遠處的御書房裡重新燃起了燈,他看著一盞窗火,淡聲道:“就送到這裡吧。”

進宮沒有護送的規矩,侍衛們怕他出事,才一路跟著。

祝珩一步步走到御書房,在門外站了半天,大太監才請他進殿:“聖上剛睡下不久,殿下不該來的。”

大太監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語氣裡帶著似有若無的嘆息。

一路奔波而來,又走了那麼長時間,祝珩晃了下神,掐著掌心才找回聲音:“勞公公費心了。”

大太監眼裡閃過一絲不忍,仔細地替他脫下大氅,撩起門簾,請他進了殿內。

南秦德隆帝坐在書桌後,低著頭不知在看什麼。

祝珩低垂著眉眼,跪下:“兒臣拜見父皇。”

德隆帝沒有開口,祝珩不能起身,便一直跪伏在地上。

深秋的夜裡寒氣重,祝珩進屋前脫了大氅,衣衫單薄,只跪了一會兒,就渾身發冷,在昏黃的燭火下,他一張臉慘白如紙,幾乎要和那身素色的衣衫融為一體。

大太監看得心裡發緊,趕緊命人拿來一壺熱水,端進殿裡:“陛下,夜裡氣溫低,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吧。”

“還是你貼心,不像有些人……”德隆帝喝了半杯熱茶,才看向跪在殿中的人,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平身吧,這麼晚進宮來是有什麼大事?”

他素來不喜祝珩天生的白髮,更不喜歡素淨的打扮,覺得不吉利。

祝珩撐著痠疼的膝蓋,咬了下舌尖,勉力保持清醒:“兒臣聽聞北域大軍來襲,想向父皇求個恩典,去陣前談判。”

不貼心就不貼心吧,他太累了,已經沒心力去請求恕罪了。

德隆帝摩挲著茶杯,溫熱的茶水將他的掌心暖得泛紅:“哦?皇兒怎麼突然對朝廷事務有興趣了?”

“兒臣身為皇子,自當為父皇分憂。”祝珩低低地咳了幾聲,身子晃了晃。

德隆帝沉默了一會兒,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皇兒身體不好,來人,賜座,倒一杯熱茶送過去。”

大太監連忙應下,扶著祝珩坐下,給他倒了杯熱茶:“殿下請用。”

茶水溫熱,但祝珩的手太涼了,乍一碰到茶杯,指尖被燙的蜷了蜷:“多謝父皇。”

“北域進犯之事,朕這幾日還和朝臣商量過,大家都說祝國公有祝氏血脈,堪擔大任。”德隆帝笑了聲,意味不明,“皇兒覺得你舅舅行不行,能不能擊退北域大軍?”

祝珩雙手捧著茶杯,眉眼低垂:“祝國公從未習武,雖是祝氏子,但從未上過戰場,不及經驗豐富的武將,依兒臣拙見,若祝國公掛帥,恐會平白斷送我南秦城池,禍累百姓。”

“皇兒真是這樣認為的?”

“兒臣所言句句屬實,請父皇明鑑。”

晨光熹微,天邊泛起魚肚白。

德隆帝拿起桌子上的信,語氣比方才溫和不少:“皇兒來的巧,前些天北域的燕暮寒送來了一封信,你看看。”

祝珩放下茶杯,接過大太監遞來的信。

信上的內容和楚戎說的差不多,天子親躬,皇子為質……除此之外,燕暮寒還放言要打到南秦大都,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

“皇兒有什麼想法?”

祝珩定了定心神,沉聲道:“這燕暮寒簡直猖狂至極,竟要天子親躬,是當我南秦軟弱可欺,兒臣願捐此病軀,與之死戰到底。”

德隆帝愣了下,仔細地端詳著祝珩,二十年了,他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兒子,直到今日才發現,除了那一頭白髮,祝珩的相貌幾乎是和已故的先皇后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祝家有女祝苑,是為南秦大都第一美人,才貌無雙,比之迦蘭女子不輸分毫。

祝苑未出閣的時候,求親的人幾乎踏破了祝家的門檻。

“皇兒有這份心就夠了。”德隆帝移開目光,拿起桌上早已寫好的詔書,“天子親躬何其荒謬,便是你一個皇子去了,都是給足了他北域面子。你求的恩典朕準了,擇金吾衛護送你前去,拿去吧。”

“兒臣謝父皇恩典。”祝珩接過詔書,轉身離開。

德隆帝突然叫住他:“皇兒這身衣服太素了,江南剛進獻了幾匹色彩豔麗的蜀錦,你去庫房拿上,做一身衣服。”

祝珩動動嘴唇,瞥見那杯沒有動過的熱茶,扯出一絲笑:“謝父皇。”

他的父皇不知他不喜豔色,就像不知他常年用藥,不能喝茶水一樣。

祝珩離開的時候,天也亮了,德隆帝支著額角,喃喃道:“朕過去是不是過於……忽略了他,他都沒在宮裡住過一夜。”

大太監忽略了前一句話:“陛下可是想讓殿下在宮中留宿?老奴現在就去安排。”

“不必了。”德隆帝深深地嘆了口氣,眼底情緒複雜,“皇后臨死前向朕求了恩典……罷了,他都要走了,就讓他乾乾淨淨地走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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