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向後退了一步。她垂下眼睫，將魔杖塞回袖子裡，冰冷的木條貼著面板，激起一層細細的雞慄。她抬手，寬大的長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瑩白的皓腕，指腹落在他的喉結。所觸之處面板微微發熱，她卻有些心灰。
指腹下的喉結滑動，佈雷斯盯著她，耐心等待她的下一個舉動。她嫣紅的唇上下微啟，像是下一秒便會循著指端吻上去，最後卻只是默然收手，一眨不眨地對望著他。
肌膚與肌膚間喪失最細微的聯結，流轉分寸面板上的曖昧電流瞬時黯淡。
她的語氣波瀾不驚：“那麼，祝願你達成所願。”
他像看林中孱弱而純淨的鹿，俯身捉住她的眼。衣襟前古龍水氣息霸道地衝入她鼻尖，淡淡的青草味中夾雜著邪氣硬朗的木質菸草香，不濃烈，卻足夠壓迫，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必須確認，你聽懂我剛才的話。”
她不慌不忙，意有所指地平靜道：“在我忍不住和你吵架前，我不得不說實話——佈雷斯，你過於自信了。”
他的嘴唇貼上她的耳廓，觸感溫熱黏溼，宛如吐著信子的毒蛇嘶嘶低語：“我想要的，沒有什麼得不到。”
佈雷斯沒有忘記自己方才與同伴告假，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便不慌不忙下樓。
簡攏了攏被他拂散的碎髮，背過手摳著石壁而立，胸口不斷起伏著。
她覷見幾個女生來回在此徘徊，定然是為了目睹他們二人一時的糾纏不清，現在終於裝作無事離開這裡。.
她笑了笑，反反覆覆摩挲著粗糙的牆壁，神經質地想要按平其上的凸起，用力過後才意識到是螳臂當車，無能為力。
他和她看似無隙親密，佈雷斯吻在她耳上的那一刻，她只覺得兩人之間隔著茫茫山海不可平。
這種負面情緒沒有持續多久，回到公共休息室內，她便不知不覺被喜氣洋洋的氣氛所感染——聖誕假期就在下週。不論霍格沃茨的景色如何難忘，學習如何重要，抑或夥伴相投仇敵難耐，都比不上家中斗室和母親的羹飯。何況是烏姆裡奇高壓之下，這座城堡有時也不那麼值得留戀。
赫敏或許看出她心緒不佳，卻再一次體貼地選擇視若無睹，轉而與她談論起假期計劃：“我是一定要回家的。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去玩。”
“我已經不住麻瓜社群了……赫敏。”
“抱歉，我忘了——”赫敏放下筆，認真思索起來，“我還記著沙菲克先生熟悉麻瓜界，能和我爸爸媽媽聊點什麼呢。你住的地方很——偏嗎？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在對角巷見。”
簡抱起盤在她腳前的克魯克山，輕輕撓著他的耳朵，低聲說：“事實上，我爸爸現在不怎麼與麻瓜來往了——或者說，不那麼明顯。沙菲克莊園的位置？老實說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這些純血家族都怪得很，要麼住在荒郊野嶺，要麼藏在城市裡。”
“韋斯萊家倒是個例外，羅恩還邀請我和哈利去他家玩呢，但我猜哈利肯定要先去看小天狼星。”赫敏小聲咕噥道。
“別這麼看著我，”簡衝她豎起食指，“我才不會去韋斯萊家。你要是不嫌麻煩，不如來沙菲克莊園找我。”
“哦，真的嗎？”赫敏的眼睛亮得發光，吐字微微磕絆，“這是我第一次有——有機會去巫師莊園！聽說古老的家族都有很多藏書，是真的嗎？”
簡聳聳肩，說：“多到我這輩子都不想翻開任何一本。如果這是我的莊園，巴不得把書全送給你——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毫無意義。”
她們又聊了許久，實則是赫敏纏著她，思前想後詢問沙菲克莊園是否有她正需要的書。簡又累又困，又不忍挫敗她熱愛學習的一腔熱血，咬著指頭想了半天。克魯克山在
她膝頭一覺醒來，拱起背部伸懶腰，靈巧地躍過她的半邊身子去尋主人。
她靈光一閃，問道：“你知道攝神取念嗎？”
這不是一個常用的咒語，在霍格沃茨，沒有老師會公然教授它，相關書籍只存在於禁，書區。
赫敏的眼眸閃過一絲茫然，年級第一的腦袋很快搜尋到相關資訊：“一個禁咒，對嗎？可以獲取另一個人頭腦裡的情感和記憶。”
“它不是無懈可擊的，”壁爐火焰幽幽曳曳搖晃，簡的聲音慢慢低了，“有一種能力，可以抵禦這種魔咒。我們叫它大腦封閉術。”
諸如此類的禁咒與禁術，對古老的巫師家族而言，並非無跡可尋。巫師界發展千年，許多術法便是依託血脈代代相傳得以流傳至今。
當古老的尊貴不復以往，社會中的話語權逐漸式微，巫師界受麻瓜社會變遷的影響，揚起民住的旗幟，政府走上舞臺，那些過於強大的術法越發成為秘而不宣的能力。xＳ壹貳
可惜她不擅長此道。
她年幼的時候，沙菲克先生曾有意識地訓練她——只是當作互相猜心的遊戲那般，然而她的水平毫無長進。
暑假閒來無事，在沙菲克莊園的書房裡盤桓幾日，她才得知這個能力的正式名稱。她做不到全心抵抗對方的試探，認為自己也無從需求習得它，倘若赫敏樂意，相信她很快便能掌握。
人疲憊不堪會睡得極沉，第二天清晨她是被赫敏搖醒的。
“烏姆裡奇要求所有人立刻去禮堂集合。”赫敏的臉色很差，不待她回答，便匆匆去敲其他女寢的門。
她闔上昏昏欲睡的眼，片刻後勉強自己坐起身子，看一眼床頭的小鐘，上面時針指向六點。簡長嘆口氣，慢慢穿上衣衫，和帕瓦蒂等人磨磨蹭蹭走出寢室。
赫敏雙目噴火，雙手環抱著喋喋抱怨：“你敢相信嗎？羅恩居然不在！最該履行級長義務的時候，他究竟跑去哪了？”
她們挪動到禮堂時，見站滿了睡眼惺忪的學生，有人甚至還穿著睡衣套裝，手中拿著睡帽呵欠連連。
“我很高興你們都能站在這裡。”烏姆裡奇沒有咳嗽便開始了她的演說，簡猜想是因為學生們此刻疲於講廢話，沒有任何雜音能蓋過她嬌滴滴的聲音。
“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些事情。有一些學生，在他們院長的擅自許可下，偷偷離開了學校，”她著重咬出“院長”二字，“這是不被允許的！不經我的同意，任何進出霍格沃茨的行為均屬於違法！”
“那又怎樣？我們能去睡覺了嗎？”赫奇帕奇的人堆中一個男生喊道，引起一片低笑。
烏姆裡奇沒有理他，仰著下巴甜蜜蜜道：“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我會追查院長的責任。那些學生也不需要再回到霍格沃茨。”
學生們呵欠連天地魚貫而出，他們並不真的在乎她的威脅，但赫敏的表情硬得像石雕：“這不正常。我沒有看到羅恩，哈利也一直沒有出現。難道他們……”
簡掠過人群，捕捉到麥格教授的身影。她遲遲沒有現身，現在卻正和斯內普在牆角交談著什麼。
“簡，納威說哈利昨晚病得要死，是麥格教授送他和羅恩一起去見鄧布利多。可我什麼都不知道！”不一會兒，赫敏臉色煞白跑過來，雙手攥著她的胳膊微微發顫。
“為什麼羅恩也去了？”她皺著眉頭喃喃。
赫敏順著她的視線，自然而然望見不遠處的麥格教授。她邁開步子便要過去，簡卻一把拉住她。
“這或許不關你的事。”
她不復往日的冷靜自持，憤然瞪著簡。
簡回身，確認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說：“韋斯萊家的孩子，好像都不在了？至少我沒有見到雙胞胎，他們平常是那麼顯眼。所以我想，哈利或許並無大
礙，麥格教授也不會輕易吐露實情。”
好在DA聖誕前的最後一次集訓已經結束，哈利的消失便也不是十分醒目。韋斯萊們的失蹤沒人能說出一二來，麥格教授風輕雲淡就如無事發生一般。倒是哈利的故事一時成為談資——他的室友一致認為他病得不輕，甚至想入非非胡言亂語。
“他說羅恩的爸爸被咬了，還說是他咬的，我猜鄧布利多讓他去聖芒戈精神科看病。”西莫斐尼甘如此說道。.
餐桌上的各位不過是當笑話匆匆過耳，簡和赫敏一言不發，憂心忡忡暗中對視。
直到她們踏上回家的聖誕快車，失蹤的格蘭芬多們依舊下落不明。
“救世主總有異於旁人的經歷，他會化險為夷的。”
她這樣安慰赫敏卻收效甚微。簡覺出她或許更願意獨處一會兒，便悄然溜出包間，晃晃悠悠去拜訪潘西。
頭一次，馬爾福小少爺沒有用鼻孔和斜眼招待她，而是迫不及待提問：“波特是被開除了嗎？”
她怔了怔，鄙夷地答：“馬爾福家的訊息真是天下第一靈通，我還不知道呢。”
“我這幾天都沒有看見他，以為是烏姆裡奇幹了件大好事。”德拉科了無興致地回道。
“哦，沒想到你的人生只有‘讓哈利波特消失’這樣無聊的目標。”她一臉假笑。
德拉科迴轉臉，盯著窗外看風景。
潘西似是習慣了他們的互動方式，右手指尖敲著桌面，緩緩說：“我聽說，有個叫金妮韋斯萊的女孩，最近也消失了？你們格蘭芬多確實有些古怪呢。”
“是嗎？”她心頭一顫，轉而追問，“你怎麼會認識她？”
“噢，”潘西誇張地捏了捏鼻尖，“之前佈雷斯說她算格蘭芬多少見的美人，我就記住她了。要我說，格蘭芬多沒人比得上你。”
她生怕潘西再盤問什麼。簡深知她的脾性，自己是絕對繞不過她的，幾番回合，總能被她套出點東西。自從潘西加入烏姆裡奇的檢查小組，簡便甚少與她來往。東拉西扯幾句，她便推說即將到站，以收拾行李的理由匆匆離開。
她走出頭等包廂，卻見佈雷斯倚在半開的窗邊，不知隔著門上玻璃看了她多久。
簡沒有見過他吸菸，然而今天，他左手二指夾了根細細的香菸，冒著嫋嫋煙氣，靜靜望著她。
她不由得頓了頓腳步。那日兩人不算愉快的分別，是他們今日以前最後一次見面。
“假期我會去拜訪你。”他過了半晌，直到火車的下一次咣噹顛簸才出聲。
她的心頭正煩亂，淡淡笑了，回敬道：“金妮韋斯萊是很美。”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不安，像是細密的線絞纏在心臟上，過於安妥並未發覺，發現時已成死局，微微用力便可將鮮活跳動的心臟四分五裂。
佈雷斯任她冒失遁走，將香菸送到嘴邊，尚未挨唇，又轉手扔出窗外，臉色冷凝。
“你的心情很不好。”
他懶洋洋動也不動，無心理會來者。
達芙妮曼步上前，擠在他身旁，望著他凝視的景緻，又或者只是虛無。
“你真是個混蛋，佈雷斯扎比尼。”她的語氣不似罵人，反而像是情人低語。
他支起身體，和香氣濃郁的她拉開距離，漫不經心道：“你只是來說這個？”
她回視他幽暗的眼睛，哧哧笑了：“我是真心實意討厭你，佈雷斯，不是每個人都心甘情願捧著你。太狠的人，沒有好下場。”
“折磨自己親妹妹的貴族小姐，她會有什麼下場？我若是該墮入地獄，下一個便是你。”
達芙妮的眼睛陡然眯起，滲出妖冶而期冀的光彩：“我很好奇，如果她知道你做的事，她會有多恨你？”
佈雷斯的眼神徹底變冷，重重拉下窗子，一字一句念道：“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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