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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連續幾天都是大太陽,地面被烤得乾枯、發焦。
祝矜躲在綠遊塔外邊的遮陽傘下,拿著一把扇子百無聊賴地扇風,等著見姜希靚的新男友。
她喝了一口姜希靚剛做的生椰dirty,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低泣聲,轉頭一看,旁邊座位上的陳小琳正抽抽搭搭的,滿臉淚水。
她正拿著筆電看電影。
祝矜邊給她抽了張紙,邊看清螢幕上放的是部黑白片子,《魂斷藍橋》,正演到了結尾部分。
陳小琳接過紙巾,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給新文案找靈感。”
祝矜不愛哭,看電影的時候很少流淚,她記得自己當年看這部片子的時候,只覺得唏噓,但沒有流淚的慾望。
甚至今年春節,看那部票房大賣的母女親情片時,放映廳裡都是起伏的哭聲,連身邊的張瀾女士都哭了,她卻一滴淚都沒流。
也不是不能共情,只是可能真的像張瀾說的,她淚腺不太發達。
接近午飯的點兒,餐廳里人多了起來,姜希靚問她吃什麼,祝矜說再等等她男朋友,一起吃。
“這人說著十二點來,現在都半了,怎麼還沒來?”她有些生氣。
祝矜安慰:“可能路上堵車了,你再等等。”
一點一刻鐘的時候,姜希靚這位新男友姍姍來遲。
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長相雖然沒有很精緻,但也屬於耐看型,穿著黑色的襯衫,給人非常成熟穩重的感覺。
“抱歉,我來晚了。”
姜希靚抱怨:“你怎麼才來,我和濃濃都要餓死了。”
蔣封面露愧疚,說:“路上碰到一位孕婦被車撞了,救護車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我送她去了醫院。”
祝矜和姜希靚對視一眼。
這還挺助人為樂。
據說他們倆認識,就是因為上個月姜希靚去雲南選食材,在機場把身份證給丟了,熱心的蔣封主動幫忙找。
蔣封和祝矜打了個招呼,三個人開始坐下吃飯。
不得不承認,比起姜希靚之前的男朋友,蔣封看起來實在是太靠譜了,餐桌禮儀也非常好。
吃到一半,祝矜接了個電話。
看到螢幕上的備註,她給姜希靚瞅了瞅,姜希靚掃了一眼,無所謂地說:“哦,你接唄,給我看什麼。”
祝矜去了沒人的地方接起電話,那邊聲音聽起來很生氣:“祝矜?”
“怎麼了?”
“姜希靚是不又交了男朋友?”
祝矜想了想,誠實答道:“是,我們三個現在正在吃飯。”
“她還帶這個男人見你?”聽筒裡的音調提高。
“岑川,你倆又在搞哪出?”祝矜問,她不太想參與到別人的感情中,可是這倆人,有時實在是作得讓人頭疼。
“你告訴她,讓她等著,我和孩子都不會原諒她。”說完,岑川掛了電話。
祝矜:“?”
她愣住,怎麼孩子都跑出來了?
回到餐桌上,祝矜連飯都吃不下去了,只盼望這個蔣封趕緊走,她要好好盤問一番姜希靚。
而姜希靚跟個沒事兒人似的,坐在蔣封旁邊,笑得一臉甜蜜。
好不容易吃完飯,他倆又要去看電影,晚上約會,留下祝矜一個人在綠遊塔。
她滿腔疑問,只能強行憋著,所費的力氣都可以發射一個衛星了。
陳小琳在旁邊趕稿子,問她:“濃濃,我們老闆這次是不是挺認真的?”
祝矜搖了搖頭:“不知道,你們老闆呀,誰也猜不透。”
她現在豈止是猜不透姜希靚,簡直覺得姜希靚比高中時最後一道數學題的第二問還要難解。
但姜希靚又向來是這樣一個人。
高中時她是北嶼中學的理科狀元,高考僅理綜一門就比祝矜高了二十多分,以二百九十多的高分領跑一眾男生,結果這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去了北大讀中文系。
名校在讀,前途光明,她再次不按常理出牌,大學期間跑去當廚子、開餐廳,那會兒還受到了很多人的譴責,說她浪費教育資源。
祝矜卻一直覺得姜希靚特別酷。
正想著,視野裡駛來一輛粉色的瑪莎拉蒂,車速極快,在空中揚起塵沙,車子穩穩當當停在綠遊塔門前。
祝矜看了一眼,然後頓住,從車裡下來的,正是那天和鄔淮清在酒館門前拉扯的女生。
她沒想到她今天還會來綠遊塔吃東西。
女生坐到了祝矜對面的傘下,點了堂食,她今天仍舊是一碗沙拉,也不知道這個點兒吃的是中飯還是下午茶。
恰好這時她抬起了頭,祝矜來不及移開視線,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片刻,她主動彎起唇,對祝矜笑了笑。
祝矜也回了她一個微笑。
女生間的磁場很微妙。
祝矜垂眸,看手機螢幕上和鄔淮清的聊天記錄。
對話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回覆她的葡萄被他吃了後,祝矜就沒再理他。
他也沒再發來別的訊息。
陳小琳敲鍵盤的間隙,去屋裡拿了兩杯凍檸茶,給了祝矜一杯。
她嘆口氣。
“嘆什麼氣?”祝矜問。
“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吧。”
“怎麼了?”
陳小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對面:“為什麼你們都長得這麼漂亮,還都又瘦又高,我沒你們長得漂亮就算了,還這麼矮,才剛過一米六!!”
陳小琳其實已經畢業兩年了,但因為個子不高,臉又嫩,常被人誤認為剛上大學或是高中生。
祝矜忍不住笑:“沒人說你長得可愛嗎?多可愛。”
“屁嘞。”陳小琳撇撇嘴,“可愛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否則我也不會母胎solo這麼多年。”
“……”
“沒事兒,咱有才華,文筆好呀。”祝矜拍拍她。
陳小琳絕望地看著她:“你這麼說我更傷心了,我記得你的影評寫得也可好了。”
“……”
兩人正在思考人生,桌面突然被人敲了一下,祝矜抬頭,只見那個女生來到她們桌前,她看著自己,問:“我可以坐你對面嗎?”
祝矜點頭,笑了笑:“隨意。”
陳小琳一種“兩大美女要和我合體”的興奮,敲鍵盤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侍應生幫她把沙拉和飲品端過來。
“我叫駱洛,駱駝的駱,洛陽的洛,你叫什麼?”她主動介紹自己。
“祝矜,祝英臺的祝,矜持的矜。”
“哦。”只見她點了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你就是祝矜呀。”
“你認識我?”
駱洛笑起來有臥蠶,還有一個小梨渦,很好看,祝矜卻在她笑的那瞬間,覺得非常熟悉,卻又想不起來那種強烈的熟悉感來源於何處。
“你是鄔淮清的朋友嘛,我聽過你。”
“哦。”祝矜點點頭。
“你不好奇我和鄔淮清的關係嗎?”
祝矜吸了一口凍檸茶,也笑起來:“我應該好奇嗎?”
駱洛吐吐舌頭,一副“看來我猜錯了”的表情,“我以為你會關心他的,起碼你剛剛看我的眼神,就很有敵意。”
祝矜指了指自己:“我?”
“是呀。”
“抱歉,你可能想多了。我和你不熟,和鄔淮清也不怎麼熟。”
“鄔淮清可是很關心你的。”她笑著說,眼睛緊盯著祝矜。
吸管卡在了檸檬片上,吸不上來檸檬水,祝矜攪了攪吸管,冰塊撞在一起,嘩啦啦地響,聲音很動聽。
她沒什麼太大反應,“哦”了一聲,說:“你的裙子很漂亮。”
駱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有些得意地揚了揚眉:“我自己做的。”
“很厲害。”
“你竟然真的不關心他。”駱洛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兒,“我好像有點兒喜歡你了。”
祝矜沒說話,因為她和對方沒有共同的感受。
這時,駱洛的手機響了,祝矜注意到,她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眉頭很明顯皺起來,掩不住的厭惡。
她接起電話,出口時祝矜愣了一下,那是一口很地道的上海話,她在上海四年,也會說兩句。
剎那之間,有什麼念頭串聯在一起,指向一個方向——她姓駱、會說上海話、嘴角有梨渦。
然而轉瞬之間,駱洛的上海話又變成了英文,比剛剛的方言更流利,她很不高興,言語急促,一個單詞接著一個蹦出來,在罵人。
那邊應該是還沒說完,她便掛了。
正當祝矜想說“我知道你是誰了”的時候——
駱洛藏起眉間的戾氣,有些自嘲地笑笑:“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我是鄔淮清的女朋友。”
-
寧小軒被鄔淮清那個混蛋玩意兒坑了之後,心裡過意不去,又聯絡上那個給他爸送葡萄的叔叔,瞞著他爸又要了兩箱。
趁著今天週末,他和祝矜商量好,來綠遊塔給她送葡萄,順道在這兒蹭個下午茶。
他下車的時候,駱洛正準備走,戴上墨鏡回頭看了祝矜一眼,然後徑直上了自己的小粉。
空中留下柏林少女的香氣。
祝矜咬著左手食指的指關節,偶爾停下來,繼續喝凍檸茶。
一抬頭,發現寧小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站在車前,望著瑪莎拉蒂離開的方向,眼神呆呆的。
“你來啦?”
寧小軒這才回過神,臉上潛藏著興奮,拍了一下桌子,說:“濃濃,老子剛剛戀愛了。”
“和誰?”
“就這個妹子。”
祝矜站起來摸了摸他的頭:“沒發燒呀。”
寧小軒拿開她的手:“別鬧,我說真的,你快告訴哥這姑娘誰呀,你摸我的心,現在還怦怦亂跳。”
“哦,鄔淮清女朋友。”
寧小軒愣住,當場裂開,“你說什麼?”
“女朋友,她自己說的。”
“媽的,鄔淮清什麼時候有的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祝矜搖頭。
“那她叫什麼?”寧小軒不死心地問。
“駱洛。”祝矜放下手中的凍檸茶,有些認真地看著他,“軒兒,你真沒聽過這個名字?”
寧小軒皺眉:“絕對沒有,北京這地兒要是有這麼漂亮的妹子,老子肯定不會現在才知道。”
“……哦。”
祝矜想問問他還記得駱梓清嗎,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怎麼可能不記得,但誰又能一絲不差地記得呢。
-
下週就要上班,這週四的時候,祝矜收到王清發來的微信,邀請她週六去一個寵物party玩。
其實這幾天在綠遊塔,她見了王清好幾次。
這姑娘也挺好玩,每次來都點很多吃的,像是來捧場似的,卻因為節食,拍完照只吃幾片葉子。
吃完葉子就來找祝矜聊天,聊的話題還都很深刻,不是文學就是哲學,祝矜覺得她跟提前背了百度百科似的,每次都笑著聽她講,也不打斷。
祝你矜日快樂:【寵物party?抱歉,我沒有養寵物。】
王清:【沒關係的,有些朋友也沒有,大家就是來玩,學姐你就來嘛,好多小狗勾好可愛的。】
祝你矜日快樂:【我對貓毛過敏,就不去了。】
王清咬牙,翻了翻party中說好要帶寵物的名單,然後回覆:【那正好了,學姐,我們帶的都是狗勾,沒有貓】
她其實有一隻貓和一條狗,但既然這樣,就只帶狗去就好了,然後又給另一個女生髮訊息,讓她也不要帶貓來。
王清把臨時組建的群名改成“狗勾交友會”。
看到這句話,祝矜有些猶豫,她是沒什麼和王清玩的慾望,但她喜歡小動物。
因為對貓過敏,小的時候一直想養狗,可張瀾不同意。
只能在網上雲吸貓,看別人養可愛的小動物。
祝你矜日快樂:【好,你把地址發給我,到時候我會準時去的。】
派對的地址在一個市區的一棟別墅裡。
週四這天,傍晚時分,祝矜按照導航把車開過去,別墅的院子外停滿了車,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停車位,使出了畢生的車技,終於停了進去。
王清在院子門口等她。
晚風徐徐吹著,天空是深藍色的,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光亮,從院子裡傳來汪汪的叫聲,還有歡鬧聲。
祝矜走到門口,王清挽住她的胳膊:“謝謝學姐,你真的來了。”
兩人正要往裡走,忽然,一條白色的大狗猛撲過來,衝向祝矜。
祝矜嚇得叫出了聲,連連後退,可背後是一棵大樹,她的背部猛地撞上樹幹。
“money,回來。”忽然,一道男人的聲音。
薩摩耶瞬間乖順地從她身上離開,轉身跑向主人。
祝矜的手還在顫,她沒有抬頭,也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誰。
王清雖然不怕狗,但也被她的反應嚇了一大跳,連忙問她有沒有事兒,又安慰她,薩摩耶其實不嚇人的。
祝矜一邊說著沒事兒,一邊抬起頭,看向鄔淮清。
他站在花園旁抽菸,薩摩耶依偎在他的身邊,親暱地咬他的褲子,脖子上的鈴鐺不斷地響,和剛剛兇猛的樣子完全不同。
“鄔……”王清正想和她說什麼,只見不遠處的鄔淮清看著她們,忽然把手中煙熄滅,投進垃圾桶裡,然後朝她們這邊走來。
“有事兒嗎?”他問。
祝矜看著緊跟過來的薩摩耶,後退一步,這是她最喜歡的狗的品種,可實際見了,還是被嚇到。
“他不咬你,就是想跟你玩。”鄔淮清盯著她,說完,悶笑了一聲。
祝矜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月亮掛在樹梢,夏風把一園子的鮮花吹得馥郁芳香。
他喉嚨裡含著笑,說道:“祝小六,你這是葉公好龍呀。”
-
祝矜在祝家排行老六,上邊有五個哥哥,小名濃濃,有時候大家也會叫她小六。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鄔淮清口中聽到這個稱呼。
派對很熱鬧,另一邊的泳池在夜色裡晃動著深藍色的幽幽波光,到處都是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兒,她們帶著同樣被精心打扮過的小狗們聚在一起。
也有不少公子哥們來了,這處別墅,就是王清最近認識的那個富二代的房子。
準確來講,是他爸爸的房子。
祝矜正在泳池邊,試圖和一隻小柯基打招呼,蹲下來的時候,背部隱隱作痛,是剛剛鄔淮清那條薩摩耶跑過來時,她從樹幹上撞的。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竟然養了條狗。
還取名叫money,不過這名字倒是挺符合他的性子。
王清走過來,拍了她一下,遞給她一支藥膏:“學姐,你是不把背撞到了,抹一下藥膏吧。”
祝矜略感到詫異,沒想到王清這麼細心,她一邊道謝一邊接過藥膏。
王清咬了下唇:“不是我發現的,是鄔淮清學長髮現的,這藥膏也是他給的我。”
祝矜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滯:“你幫我謝謝他,不過我現在不用了。”
“學姐,你還是塗一下吧,鄔學長說你撞得很嚴重。”
祝矜皺眉,接過那支藥膏。
王清想幫她上藥,被她拒絕了,她問:“有空房間嗎?”
“有,二樓一上樓右手那間。”
祝矜把藥膏拿在手中把玩,穿過大大小小的狗勾,上了二樓。
進房間後,她先把門鎖上。
這是一個套間,她找到衛生間,在鏡子前撩起上衣,“嘶”地吸了口氣。
是真的疼,讓人心打顫的疼,否則她也不會來一個陌生的地方上藥。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上衣和短裙,比較方便。
她背對著鏡子,把白色的蕾絲上衣掀起,轉過頭去看,雪白的背部上青了一大片,泛著腫,還有內衣勒的紅痕。
祝矜按了一下,瞬間皺緊眉頭。
她拿棉籤上藥,因為是自己給自己抹,有些費力。
衛生間的淋浴有些漏水,滴答滴答,在安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忽然,一隻手伸過來,奪走她手中的棉籤。
祝矜來不及驚叫,就在鏡子裡撞上他的目光。
鄔淮清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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