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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雪孤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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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中遇女子

 “我說禿驢,化個齋你有必要張口閉口就是雞鴨魚肉來罈美酒嗎?人家還以為你是來打劫的!真可憐了我,跟著你受餓。我就不懂了,你一個出家人,除了色戒,幾乎佔絕,這還算是出家人嗎?”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語!貧僧要是遇到心儀的姑娘,這色戒嘛,也是要犯的。”

 “你!嘿!那你告訴我,你喜歡啥型別的姑娘?屁股大還是面板嫩得掐一下就出水的?”

 “一切隨緣!快看!有野兔,趕緊地!”

 “你不是高手嗎?抓個野兔為什麼要我去?”

 王四五嘴上意見頗多,但瞧見了野兔,跑得比野兔還快。

 二人在泗水驛館逃走後,一路往東,此時已經到了河東道,再過幾日就要入河北道。

 那日被佛法洗禮參悟一二的王四五,壓在心裡的大石減輕了許多。說起來也怪,從那時開始,和尚開始對他傳頌佛法,但一個讀過聖賢書的人怎能輕易接收?天下四教,道、佛、儒、武,儒門弟子向來瞧不起裝神弄鬼的道教、枯坐呆板的佛家以及粗鄙無學的武林。然而儒門弟子恰恰實際上是人數最多,卻也最無能,被其它三教統一瞧不起的角色。

 好在王四五經歷頗多,對聖賢書看法極深,這點倒是對了和尚的胃口。但是他卻有些氣惱和尚始終不肯教他手腳功夫,只是一味以口頭相傳佛學,這讓他起了好鬥之心。你不是佛學厲害嗎?我便以儒學來懟你,看看誰厲害!

 剛開始王四五的長篇大論經常被一兩句話懟得屁都放不出一個,三月過去,二人可互懟個一二三來,但王四五仍處於下風,沒有絲毫贏面。

 他抓到野兔,生起了火堆,兔肉烤得滋滋作響,香味撲鼻。

 “哎,什麼都是我做,你一個和尚成天唸經誦佛有什麼用?能把我們念得不吃飯啦?”

 和尚打著坐,眯著一隻眼看著即將烤好的兔子,鼻子使勁嗅了嗅,嚥下口水,一本正經地回答。

 “貧僧乃是出家人,出家人怎麼可以殺生?”

 半響,又道:“哎,要是有那十年鳳酒就好了。”

 “把你金缽拿來煮點粥將就吧!”

 王四五喝完和尚剩下的米粥,滿意地拍了拍肚子,好奇問道:“我就納悶了,你一個和尚,衣服都快沒了,怎麼還有金缽金仗?你把那金仗削掉一截,咱們還用到處化齋嗎?”

 和尚也正好吃飽,起身撐了個懶腰後才反應過來說:“哦,這不是金的。”

 “那是啥?”

 “金缽跟金仗上面塗的是貧僧前三世化的舍利子粉末,怎麼樣,厲害吧?”

 一陣乾嘔過後,王四五怒吼道:“老禿驢,你不是人!”

 “小友說得沒錯,貧僧當然不是人,貧僧是佛!”

 夜幕將至,寒冷來臨。百般無聊之際,二人開始口頭下棋,以各自腦海為棋盤對弈,俗稱盲棋。剛開始時王四五經常記不全,不過好在他天賦過人,僅僅幾日便掌握此法。從十七道到如今的十九道,已然過去三月。

 此時凜冬已至,好在和尚早早傳了口決,王四五可按此口訣在冰雪之中猶如坐於火炕,不覺絲毫冰冷。細雪飄零,一老一少盤坐在早已熄滅的火堆旁邊,時不時張口一句,在腦海中落下一子。

 天下武學出南方,劍道當以俏江南。

 當世武林門派眾多,其中又以劍道為首。誰不向往持劍大俠,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救得美人兒暖被窩?是以‘使劍俏,用刀傲,耍槍讓人笑,其餘兵器都不妙’之說。整個中原幾百年來佩劍走江湖逐漸成為一種時尚,這種時尚在劍道門派最多的江南道尤其盛行。無論誰家的黃花大閨女,見到佩劍帥哥總是兩眼冒金光,幻想著長劍救美人,留下一段美好的愛情事傳遍大地。要是帥哥多金,還能長劍變飛劍,則是順藤摸瓜,一摸一個準。

 此時河東道官道客棧之中,一名黑衣女子坐在正中間喝著茶。女子頭戴斗笠,笠接黑紗,是以見不清楚面容。但如柳葉般的身軀,如瀑布般的秀髮掛至細腰,加上胸前藏不住的宏偉足以讓人肯定,哪怕見不清面容,也是一位可人兒。

 兩位衣裝價值不菲的佩劍年輕公子哥在不遠處舉杯而談,談話聲傳遍客棧。

 “詹兄,以在下生平所見,此女子不用觀其面容便能斷定,可在那胭脂評佔得一席。”

 “烏蘭兄,這得提醒你。咱大周女子與你們不同,這背影殺手啊,可著實不少,當心瞎了眼睛。”

 此時客棧門被一腳踹開,七八個官兵進來,領頭的拿著通緝畫像跟客棧裡的人一一對比。

 那人瞧見斗笠女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喝道:“本官奉命追查大盜‘黑貓兒’,速速摘下斗笠露出真容。”

 女子似乎不敢大意,緩緩摘下斗笠,露出一副絕世美顏。

 據說那胭脂評中排名第一的蒼嵐六公主孛兒只斤・恩和,在宮中賞花之際因相貌過於貌美而使宮中盛開的萬花羞愧低頭,更是讓天上的明月銀光褪去,是以閉月羞花之說。

 身為六公主的恩和能有此評,始終有些巴結皇室的嫌疑。但就眼前的女子來看,閉月羞花一詞,用在她的身上綽綽有餘。

 那官兵見其美貌怔怔出神,手裡的通緝畫像是個醜陋的女子,相比之下絕不是此人。但如此佳人近在咫尺,身為男兒一腔熱血怎會放過機會?回過神來後,色由膽中生。

 “你身穿黑衣,定是與大盜黑貓兒有所關聯,來人!將其拿下,等回去本官慢慢審問!”

 這時一柄長劍被扔了過來,空中轉了幾十圈,劍柄擊中了官兵的身上,使其毫髮無傷。

 官兵怒氣轉身,瞧見兩位公子哥緩緩走來,其中一位稍微高大一些的腰間劍鞘無劍,由此便知是此人在方才用了‘飛劍’一招。官兵不傻,見二人年紀輕輕氣宇宣揚,腰間配飾身著衣裝皆不是凡品,於是投石問路道。

 “不知二位大俠姓名?”

 那飛劍少年故作慚愧,似乎對剛才的飛劍招式有些不滿,搖頭道:“在下劍客烏蘭。”

 “在下詹明臺。”

 官兵突然想起,河東道豫州知府獨子就是叫作烏蘭。且聽聞此人極好劍,且又吃不了苦學劍,成天裝作劍客四處招搖撞花心。整個河東道不知被他騙了多少黃花閨女,弄得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加上方才那一招扔劍把式,官兵更加確認了此人身份,眼珠軲轆一轉,即刻馬屁送上。

 “原來是劍俠烏蘭!怪不得本官躲不了方才劍俠的那一招飛劍!失敬失敬!”

 話還未說完,他彎身撿起地上的長劍,雙手奉上。

 “閣下方才一劍,驚天地泣鬼神。本官劉一手當差十數年從未見過如此絕技,只是不知何時得罪了閣下,還請閣下明示。”

 烏蘭對此很受用,鼻孔看著對方接過長劍,收劍入鞘時還不小心被劍鋒在披到衣裳外的江南輕紗上劃了一刀,渾然不知。

 “不是我說,如此天香國色女子怎的會與那如過街老鼠的黑貓兒扯上關聯?你們還是趕緊去抓真兇吧!別在這裡浪費時間!小心本公子的飛劍出鞘,那可是不長眼的!”

 “閣下說的是,我們走!”

 劉一手故作難為一番,便嘆氣帶兵而退,心中不免興奮至極。方才馬屁已經拍到了花心裡,加上自己留了姓名,如此識時務,想必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兩位公子哥趕走官兵,客棧裡的人連連點頭稱道。江湖又不是每個喝酒吃肉的地方全是武功高強之人,更多的是路過的淳樸百姓。

 “好厲害的劍俠!”

 “竟敢與官兵叫板,要不是他,這美若天仙的女子可就遭殃咯!”

 天時地利人和佔盡,烏蘭以往也用過此等招數,但都是提前備好,矇騙懷春少女所用。用他的話來說,強要的食之無味,自投羅網的才是心心相印,那感覺就像雛兒飛翔在清澈藍天般快活。

 此次歪打正著,不但遇到了難得一見的美人兒,更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他心中已經記住了劉一手的名字,深感此人不僅馬屁功夫一絕,更是眼力見十足,可以細心栽培。當下,只要在美人兒面前盡顯風流,今晚的春宵一夜那是十拿九穩了。

 正想著客套一番的他,萬萬沒想到那美人兒主動起身溫婉回應。

 “小女子謝過劍俠救命之恩,只是家父還在家中等候,夜路危險重重,小女子望劍俠守衛一同前往,小女子定當以身相許。”

 烏蘭連忙抬起美人兒的芊芊細手,手感順滑細膩,加上那句‘以身相許’吐氣如蘭,渾身上下打了一個冷戰,起了雞皮疙瘩。

 “好說好說,學劍者當以鋤強扶弱,路見不平為己任。姑娘不用擔心,在下這就做你侍衛,送你歸家。如果姑娘願意,在下給姑娘做一輩子的護衛也是可以的。”

 女子細手遮面,發出一陣清脆笑聲,猶如天籟之音。

 “小女子就此謝過劍俠了。”

 客棧眾人拍手起鬨,連番叫好,許多人還想著把方才所見佳話明日四處傳頌。

 三人一同出了客棧,女子道出離家不遠,行路十里方可,於是三人在飄著細雪的夜裡緩緩而行。

 然而一陣過後,細雪變鵝毛,一步一腳印之時還未到家。烏蘭哪怕身披貂裘也抵抗不住寒冷,於是再三催促詢問還有多少腳程。

 “姑娘,到底還有多遠啊?這雪太大了,要不然咱們先回客棧,明日再歸如何?”

 回答他的不是女子的話語,而是女子轉身後雙手射出兩把凌厲的三寸有餘的飛刀。

 一直默默跟在烏蘭身邊的詹明臺在女子轉身之際便暗自大叫不好,即刻撞開烏蘭,舉起劍鞘,以此擋住這突如其來的兩把飛刀。

 女子見此也不怠慢,大雪之中接連擲出十幾把飛刀朝著已經被撞飛在地上打滾的烏蘭。

 “大膽!”

 詹明臺大喝一句拔出長劍,身形如鬼魅,接連舞起劍花,黑夜大雪紛飛之中,傳來兵器激烈碰撞發出火花以及‘乒乓乒乓’之聲。

 連續出招未能奪取烏蘭性命,女子深知不解決眼前真正使劍的男子自己毫無勝算。於是改變了攻擊物件,轉而以近身戰衝了過去。

 “來得好!”

 女子以手為刀,一刀比一刀凌厲,可終究肉體比不上利器。要不是劫後餘生的烏蘭惡狠狠地說了句“不要傷她,抓活的,我要玩死她!”,光憑女子手刀定在對方接招之後就會處於下風。

 女子越打越心驚,想不到眼前如此年輕的男子竟然劍法招式如此厲害!加上四周依稀傳來腳步聲,看樣子是方才的官兵擔心烏蘭安全,埋伏於周邊。方才一番兵器交鋒,已經讓他們感覺到了不對。如此下去,自己一定逃不掉。

 兩記手刀,一橫一豎後,女子將右手放在嘴邊吹出一聲口哨。要不是大雪紛紛,在這黑夜之中還真瞧不見一團黑呼呼的物體在口哨響起之後四處亂竄,動作之快如閃電。

 隨即躺在地上的烏蘭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詹明臺擔心,立馬扭頭看去,原來是一隻黑貓在他臉上用利爪劃去。

 女子乘機退走,黑貓也縱身一躍跳落在她的香肩之上,消失在大雪之中。

 這時方才離去的官兵才追了上來,見到受傷哭嚎的烏蘭,滿臉鮮血淋漓,那劉一手冷汗直冒。

 “愣著幹什麼?給我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詹明臺當機立斷,吩咐兩人送烏蘭回去療傷,自己則領頭追擊。

 在大雪中連奔數里無痕乃是高手風範,那黑衣女子顯然不是。如此追擊拼的就是內勁功力,詹明臺高出黑衣女子不止一籌,要不是方才受制於不能傷她又要顧及烏蘭,那黑衣女子也不會如此輕鬆逃去。

 僅追不到十里,前方依稀可見那女子妙曼身軀在大雪中狂奔。詹明臺瞧準機會,拔劍出鞘,內勁貫於掌心,出掌擊中劍柄。長劍猶如離弦之箭,狠辣地朝著前方三十步不足的女子激射而去。長劍被氣機包裹,落下的鵝毛大雪竟然紛紛讓道,這才是有些樣子的飛劍之術。

 女子感受到身後氣機,急忙停下,轉身朝著向她而來的飛劍連出兩把飛刀。飛刀帶著破空之音擊中長劍劍身,雖然沒有擊下飛劍,但也改變了其飛行軌跡,飛劍插在了身邊雪地之中。

 但此時二人已經拉近距離,詹明臺先發後至,身形瞬間而至拔出長劍。面對女子接二連三的飛刀,簡簡單單的幾個劍花全部擋住。

 “哼!我見你到底有多少柄飛刀!”

 女子柳眉輕皺,深知已到絕路,再次響起口哨,肩上黑貓躍向對方。與此同時,自己掏出身上最後兩把飛刀,左右手各持一把,狠狠往前衝去。

 詹明臺聽得口哨聲便不敢大意,同一個虧他當然不會吃第二次。見黑貓襲來,他屈身持劍向上一劃,一招當空畫月,不僅躲過了黑貓的襲擊,更是在它身上劃了一劍。

 此時女子已顧不得黑貓發出一聲慘叫,雙刀直指對方要害。詹明臺眼看躲避不及,大喝一聲,渾身無形劍氣盪開,硬生生地震退了女子捨命一擊。

 他持劍指向倒在雪地的女子咽喉,冷笑道:“要不是我還有保命手段,今天可要栽到黑貓兒手裡了。”

 女子嘴角淌血,雖然重傷但氣勢十足地回道:“殺了我便是,廢什麼話!”

 “那可不行,等官兵來了,抓你回去,烏蘭兄可是要好好折磨你才肯罷休。”

 “呸!身為大周人與外族人同流合汙,要是有機會,我一定殺你!”

 詹明臺輕輕笑了一聲不再說話,那保命手段劍氣護體已經消耗他大量真氣,此時呼吸尚未調和,體內真氣還有些蘊亂,需要靜靜調息片刻。

 黑衣女子見那黑貓倒在遠處雪地一個小雪人邊上,心痛至極,淚花在美眸中打轉。

 “十五七,屠長龍!”

 鵝毛大雪不知何時停下,萬籟寂靜之時,漆黑夜中突兀一句略微帶著一絲愉快的話語。

 這可讓對峙的二人嚇得不輕,尤其是那詹明臺,四周望去,除了一大一小面對面的雪人,再無他人。可這聲音,顯然又是從這個方向傳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哎呀,又輸給你這老禿驢了,罷了,罷了,內褲明天還是我來洗吧!”

 這一句話明顯不如方才的氣息渾厚,有些稚嫩。

 詹明臺嚇得舉劍指向雪人,厲聲問道:“是誰?為何要裝神弄鬼?”

 王四五聞聲睜開雙眼,方才與覺育和尚盲棋廝殺太過投入,妄想兵行險招,卻萬萬沒想到全在和尚意料之中,毫無意外地又輸了一局。感覺渾身被冰雪覆蓋,倘若不是和尚傳的口訣能夠由內產生熱量傳遍全身,換作之前,一定會被凍死在這冰雪之中。

 他緩緩起身,抖動全身,白雪落下,顯出身形,對面的和尚也是如此。

 “小小年紀心思卻重得很,如此拼命險招最好少用。今天輸了洗內褲,保不齊下次輸了,那就是萬千生命了!”

 和尚拍了拍身上白雪,語重心長地批評一番。

 王四五卻不以為然,笑道:“跟你這老禿驢下棋,不出此策又有何勝算?別扯這麼多沒用的,內褲脫下扔給我便是!”

 二人瞧著雪人變真人,瞠目結舌。而且從那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以及高大的和尚口中得知,原來方才兩人是在下棋。這大雪紛紛的,棋盤在哪兒?莫不是盲棋?

 詹明臺深知,善盲棋者皆不是無能之輩。加上如此天氣,面前二人能抗住冰雪,哪怕成了雪人也不動分毫,如果是兩個老和尚他還可理解。但那怎麼看都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怎會也如此厲害?會下盲棋,又內力深厚?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和尚笑眯眯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道:“這不是有外人嘛!貧僧怎的好意思當眾脫衣,明兒一早再洗。”

 王四五這才發現,不遠處雪地上躺著一位看似受制於人的黑衣人,還有站著一位持劍指著他們的男子。

 女子深知此二人不簡單,當下只好賭了一把,喊道:“大師,此人乃是朝廷走狗,大周人的叛徒,還請大師出手制服!”

 王四五一聽,沒想到那黑衣人還是個妞兒,而且聲音雖然中氣不足,但猶如百鳥脆吟煞是動人,這當下來了興趣。可他又自知不會武功,也不敢上前,只好回應道:“那位姑娘大可放心,蒼嵐的走狗我們一定殺!”

 “胡說!貧僧可是不殺生的!”

 他撇了一眼和尚,心道,你不殺生?你殺起人來比我殺兔子還要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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