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號，由江城承擔實施的，首批集中採購藥物順利到達黔縣，這是我市第一次承擔實施該項工作”
耳機裡傳來主播清潤乾淨的聲音，螢幕上的男人西裝革履，一絲不苟，眉目間沒有當初的溫柔繾綣，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四年多。
池渺伸手想觸碰螢幕，畫面忽然跳轉到戶外，她把影片拖回去，耳畔重新響起他的聲音。
就這樣反反覆覆的拖了幾次，直到公交車通知到了江城電視臺站，池渺才退出影片，拔掉耳機，塞進口袋裡。
十月底的江城已進入初冬，迎面吹來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
池渺站在廣電大廈樓下，裹緊身上的外套，抬頭望著高樓。
要和陸易修見面了啊，不知道他見到自己會是什麼心情，可能根本不願意見到。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實習機會難得，又沒有其他選擇，她也不想過來徒增尷尬。
池渺收回思緒，正想邁步朝裡面走時，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轉過腦袋，看見同班同學程語薇小跑過來，笑著道：“好巧啊，你也是過來實習的嗎？”
她點點頭。
“一起進去吧。”
“好。”
大樓的環境沒有想象中的高階大氣，燈火輝煌，是很普通，甚至有些陳舊的一棟辦公樓。
裡面需要刷卡進入，保安讓她們聯絡相關老師下來接人。
電視臺hr有推給池渺一個微訊號，說到臺裡後可以聯絡他，池渺發訊息過去，等了五分鐘對面都沒有回覆，只好又去找hr。
江城電視臺hr：稍等，我讓新聞部的老師下去接你。
池渺：好的，麻煩你了。
池渺和程語薇只是見面頷首的交情，為了避免尷尬，一直低頭看手機，無聊的刷著朋友圈。
忽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螢幕上是高中播音培訓班同學轉發的公眾號推文，十分套路的自媒體文章標題：【驚！學藝傳院的顏值到底有多高？天花板非他莫屬！】
以往刷到這種推文，池渺會直接滑過去，但這次同學附帶的文案吸引了她：【陸老師太帥啦，在哪裡都是顏值天花板！】
陸老師，好久違的稱呼。
池渺點進文章看內容，前面列舉了四位從學藝大學傳媒學院畢業的名人，後半段重點介紹陸易修。
陸易修，江城電視臺的新聞男主播，她高中培訓班的播音老師，她的前男友。
“池渺。”程語薇走過來，小聲問：“你是面試進來的，還是家裡有認識的老師？”
“面試。”
“那你好厲害啊，我聽說這次對外招聘只招進來了兩位。”
言外之意是，她家裡有認識的老師，這在如今算不上特殊，電視臺裡大部分實習生都是託朋友介紹過來的，在即將畢業前積攢些社會經驗。
只是這種模式一旦變成理所應當，面試進來的反倒顯得特殊了。
池渺彎唇笑笑，反問：“你是去哪個部門？”
“新聞部，你應該也是吧？”
“對。”
“哪位老師帶你呀？”
池渺搖頭，“不清楚，我是直接和hr對接的。”
“哦哦，估計因為你是面試進來的，需要內部再安排。”
話音剛落，下來接她的老師到了，看起來很年輕，程語薇禮貌的喊了聲：“周老師。”
周開然刷卡帶她們進去，程語薇主動介紹：“這是我的同學池渺，也是新聞部的實習生。”
池渺順著話喊人：“周老師好。”
周開然略微頷首以示回應：“hr告訴我了，我帶你們一起上去。”
“謝謝周老師。”
池渺和程語薇跟在周開然後面往電梯方向走，程語薇默默地打量著電視臺環境，池渺在想事情。
新聞部也是陸易修所在的部門，以後同在屋簷下，難免會接觸，只希望別分到他的欄目組。
正出神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低低緩緩，清晰的傳入耳內——
“攝像老師到現場了嗎？”
那道嗓音池渺再熟悉不過，五年前同樣的聲線，溫柔耐心的在她耳畔低語過許多次。
她連忙偏過腦袋尋找聲音來源，只瞥見前方男人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視線中。
同樣瞧見身影的程語薇毫不避諱，直接說了出來，語氣中帶著掩蓋不住的興奮：“剛剛前面的是陸易修老師吧？”
周開然在回微信訊息，沒有看見，聞言笑了下：“前兩天過來的實習生也問到他了，都知道陸易修啊？”
“嗯嗯，當然知道，他是我們的學長！”
“你們是學藝的？”
“對啊。”
陸易修以播音專業與文化課雙第一的成績考入學藝大學，本科四年無人超越，後來又獲得保研資格，在前年拿到新聞專業碩士學位。
她們播音系主任曾經教過陸易修，上課時經常提起這位得意門生。
程語薇問：“陸老師會帶新人嗎？”
“怎麼，不想讓我帶啊。”周開然開玩笑地說，摁了電梯上鍵。
“不是不是。”程語薇急忙擺手，隨便扯了個藉口：“我只是好奇，池渺還沒有定實習老師，會不會交給陸老師帶。”
後半句話讓池渺心跳漏了半拍，抬眸望過去，有些緊張的等待他的回答。
周開然側目看了眼池渺，笑著搖搖頭，語氣篤定：“不會。”
電梯到了，周開然先一步走進去摁樓層，見後面女生滿臉好奇，又一副不敢再多問的模樣，好心解釋：“易修很少帶實習生，而且從來不帶女生。”
程語薇驚奇的“啊”了聲，忍住沒有問出那句為什麼，自己胡思亂想去了。
周開然領著她們到達新聞部，一間很大的辦公室，被劃分成整齊的格子間，茶色辦公桌，黑色電腦椅，和普通公司沒有區別。
“座位是按照欄目組分的，你們暫時坐在這裡，今後有需要再換。”周開然指向兩張空著的辦公桌，“待會兒先把實習表填了，可以隨處逛逛，熟悉大樓的環境。”
然後又單獨對程語薇說：“下午我要出去採訪，你跟著我。”
“好的。”
池渺主動喊住準備離開的周開然：“周老師，請問我的實習老師有安排嗎？”
“我這邊暫時沒有收到訊息。”周開然思忖過後道：“這樣吧，你下午先跟著我，晚上我問問。”
“好，謝謝周老師。”池渺彎了彎唇。
周開然拿著稿子走進機房，同事們正在談論今年新來的實習生。
“有這麼誇張嗎？咱們臺裡的美女可不少啊。”
“絕對沒有誇張，等你看到就懂了。”同事見他進來，開口問：“老周，老大準備讓誰帶小姑娘啊？”
“不知道。”周開然笑道：“應該挺多人都願意帶她吧。”
旁邊新來不久的男同事說：“我剛才看見她了，長得又乖又漂亮，就是不知道業務能力怎麼樣。”
“小姑娘可是自己面試進來的，能力不用懷疑。”
“那我也想帶。”
“反正給誰都不能給易修帶。”
“哈哈哈。”
笑聲剛落下，陸易修推門進來了，“在聊什麼？”
“今年來了位特別漂亮的小姑娘。”
陸易修隨意的翻著手中的文字，打趣面前的同事：“比你的夢中女神更漂亮？”
那位同事很認真的想了想：“你別說，還真是更漂亮，你待會兒可以去辦公室看看，叫那個哎，老周，小姑娘叫什麼？”
“只記得別人漂亮，名字你都記不住。”周開然用稿子拍了他一下，笑著回答：“叫池渺。”
陸易修聽到後面兩個字，翻紙章的手指微頓，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名字還挺特別的，是池水的池，三個水的淼嗎？”
“是渺無音訊的渺。”
陸易修“啪”的一聲放下手中文字，轉身往機房門口走。
“這人一聽到是女實習生就開始犯病。”
“沒意思啊沒意思。”
陸易修沒有理會同事的調侃，穿過走廊，看著不遠處的辦公室，漆黑的眸子裡翻湧著晦澀複雜的情緒。
池水的池，渺無音訊的渺。
終於捨得回來了，他曾經的渺渺。
—
池渺上午和程語薇一起在電視臺逛了兩圈，熟悉各個部門、演播廳以及配音間的位置。
午餐是在電視臺食堂吃的，周開然刷職工卡請客，吃完後帶著她們出去採訪，三個人扛著不輕的裝置，在附近小區街道辦事處和公安局來回跑，直到下午四點多才返回臺裡。
明明是寒冬天氣，她們卻熱的背後出了一層汗，池渺靠在牆邊喘氣，程語薇的長髮散亂的搭在胸前，模樣很是狼狽。
進入電梯後，周開然寬慰道：“只是最近的活很累，以後不會每天都這樣。”
他又轉頭對池渺說：“你跟著播音部的老師，很少會外出，今年只剩沈老師和兩位陸老師沒有帶新人，所以”
“叮。”
話未講完，電梯到達樓層，門緩緩開啟。
池渺抬起腦袋，不偏不倚地撞入門口男人的目光中。
走廊的白色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稜角分明的臉，漆黑深邃的眼眸平靜無瀾，微微抿著薄唇，神色淡然地看著她，彷彿是在看一位陌生人。
程語薇認出來了，大大方方的喊了聲：“陸易修老師！”
“這麼巧啊。”周開然笑著問他：“去錄節目？”
“參加晚會的彩排。”他轉過視線，神意自若的聊著天：“剛從外面採訪回來？”
“是啊，今天要趕著把片子給弄出來，你參加完彩排就沒事了吧？應該不用加班。”
陸易修聞言低笑一聲：“我以為你要說沒事了幫我錄個節目。”
“我哪有節目啊。”周開然也揚起嘴角，和程語薇一前一後走出電梯，朝他擺擺手，“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
池渺反應過來，急忙往外面走，誰料電梯門忽然關了，她嚇了一跳，正想往後退時，手腕傳來溫熱的觸感，被輕輕地拽了出去。
鼻息間是男人熟悉的清冽氣息，久違的感覺喚起了埋藏在最深處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