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浮起淡淡翳雲，說：“你看，每次我們在一起，總會有這樣那樣煩心的事。”
佈雷斯皺了皺眉，但還是說：“這算不得什麼。假如你指的是立場問題，從今往後還有很多。可是，你從前不也有過這些煩惱？”
簡側首，教室裡的人不知何時已然離開。
她說：“沒錯，我早該想到的。”
三人組擠在休息室邊緣處的沙發座前，她喚了赫敏一聲，女孩似乎並沒有聽見。她頓了頓步子，輕輕走過去，聽到女孩十分不贊同的聲音：“哈利，她不會答應的。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為什麼不再試一試呢，赫敏？”哈利就坐在她身旁，懇求道，“我在地圖上看到她出現在馬爾福周圍，就在半小時前。”
“你為什麼沒看到我返回休息室了？”簡有些不快。
哈利愕然，他扭頭，望見她冷冰冰的面龐，口中忙不迭解釋道：“對不起，簡。我——我不可能隨便拿著活點地圖四處晃盪。”
赫敏用雙手捂住臉，微微申吟。連羅恩也發出嘲笑的噓聲。
簡好氣又好笑，說：“你承認了？在活點地圖偷窺我的行蹤？”
他才驚覺自己的話是多麼有歧義，急忙答：“我怎麼會幹這種事呢？我看到馬爾福和一群斯萊特林聚在教室裡，然後——你也在那兒。”
她看著男孩漲紅的臉頰，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女孩排著隊為他神魂顛倒。
“是這樣的。”她說。
三個人立時都盯著她，目光裡盡是無言的期待。她卻忽然不想再說下去，只是靜靜回望著他們。赫敏覺出不對，向哈利那邊湊了湊，擠出一小塊柔軟的位置給她，又遞給她一杯桌几上的紅茶。
簡沒有接，看著他們說：“如果潘西和德拉科也是這樣，向我逼問你們的一舉一動，我該不該如是敘述？無論對誰，我都不認為這是正確的舉動。”
她走進寢室，將魔杖扔在桌上，圓滑的木棒由於慣性，乒鈴乓啷順著桌沿滾落又磕在凳子上，直至悶聲墜落在暗紋地毯上。她怔了片刻，發狠跺了跺腳，所有力道都被地毯綿軟卸去，堵心的情緒分毫未損。簡慢慢蹲下來，心疼地撿起魔杖，抱住膝蓋。她不想面對一切，哪怕能有一分鐘時間，躲在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該多好。可是沒人能告訴她該怎麼做，正如沒人能夠代替她做出選擇。
隔天再見哈利的時候，不知是不是赫敏的功勞，他不再愣頭青似的梗著脖子要她幫忙留意德拉科的行為。餐桌上的話題轉向另一個方向——哈利新買的魔藥課教材被貓頭鷹扔在麵包片上。她默默看著哈利用複製咒將新書舊書換了封皮，得意洋洋將兩本書放在一處比較。
赫敏忍氣吞聲半晌，還是用她此刻所能有的最柔軟的音調錶示反對：“那不是你的書，哈利。是混血少爺的。”
“混血王子，”哈利糾正道，“我還了斯拉格霍恩一本新書，他一點兒也不虧。”
“哦，得了，赫敏，你沒得到第一節課的福靈劑，沒準以後還有其他獎勵呢。斯拉格霍恩老頭可比斯內普善良多了。”羅恩自然而然站在好哥們兒
一側。
沒有魔藥課的生活，就像是挪走了一塊壓在簡心頭的巨石。麥格教授也並沒有勸說她改課，她是相當正直的老師，簡的OWLs分數不夠格，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然而這不影響她聽到關於這門課的風言風語——救世主的母親原來曾是老教授最賞識的學生。
“這很不可思議，我是說，斯拉格霍恩是個多麼勢利的人啊，看看他的‘鼻涕蟲俱樂部’，”金妮參加過一次他的聚會，最有發言權，“赫敏這樣聰明的麻種巫師都不能完全入他的眼，哈利的母親......會有多優秀呢？”
她在八樓見到一個相貌陌生的白髮老頭，巫師長袍也無法遮擋他圓滾滾的肚子，正笑眯眯與鄧布利多邊走邊說。腦中過了一遍，她恍然這人便是斯拉格霍恩。她不欲打斷兩人，然而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晃悠著走近，鄧布利多像是早已不耐煩聽他絮叨，明亮的眼睛立刻望著她。
“啊，是沙菲克小姐，你有什麼事嗎？”他慈祥地問。
斯拉格霍恩肥碩的耳垂抖了抖，眼中燃起幾分興趣：“你好，沙菲克小姐。我還記得你父親是個很優秀的學生，可惜後來再也沒有聽到他的訊息。”
“教授您好，或許因為，我父親曾離開巫師界一段時間——”
“哦？他在麻瓜界有什麼了不起的事蹟嗎？”她看著斯拉格霍恩笑得雙眼眯成縫。
鄧布利多衝她眨眨眼，簡於是說：“很抱歉，教授，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鄧布利多。如果有時間，我願意詳細告訴您關於我父親的事。”
斯拉格霍恩清清嗓子，笑著說：“當然，當然可以。請吧，我還有些作業需要批改，你們知道的，一年級孩子，還什麼都不會呢。”
他慢吞吞消失在樓梯的拐角，鄧布利多摸摸鬍子，說：“你應該不介意和我一起喝杯茶吧，沙菲克小姐？”
簡跟著鄧布利多走到一處石頭怪獸的雕像前，她發誓自己看到老頭念口令“酸味汽水”時，白色鬍鬚顫巍巍動，砸吧著嘴不知回味什麼。她遲疑著邁上活動的螺旋樓梯，樓梯一圈圈旋轉上升，鄧布利多袍子背後的金色線紋也在她眼中一圈圈浮動。
校長辦公室？萬一是老爺爺的甜品店呢？簡的腦子裡彷彿塞滿了騷擾虻。
所幸那扇黃銅圓環的門背後，甜食和飲料並沒有成山成堆。細長腿桌上的精細銀器，噴散出無色無味的煙霧。屋子中彷彿有細微的蟬翼振翅的響動，每一寸空氣都在嗡嗡作響，卻分辨不清源頭在何處。
原諒她的侷促。
哪個學生會無緣無故拜訪校長呢？這是她入學以來頭一回來到這間圓形辦公室。
她對著紅羽的鳳凰久久移不開視線，而牆壁上男男女女的老校長們都在裝模作樣偽裝成畫像——簡分明感到他們正似有若無地觀察著她。
“或許你願意來些糖果？”鄧布利多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個銅製廓盤，花花綠綠的包裝紙堆在一起。
簡輕輕搖頭。辦公室內只有兩個人，她卻像是飛行課唯一沒有飛上天的學生，被嘲弄的目光所淹沒。
他毫不在意地捻起一個
蟑螂堆，饒有興趣讓它在兩指間掙扎了半晌，放進嘴裡。她無法不留意到老人焦黑的手指，宛如雷電劈中的焦木，了無生氣。
“新學期如何呢？”他的吐字略微含混。
她聳肩：“還不錯。沒有魔藥課，真是輕鬆了許多。”
“噢，”鄧布利多鏡片後的眼睛迸發出些微驚訝，“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的課堂輕鬆得像茶話會。”
“但我想，他肯定不會邀請我加入他的俱樂部。”
鄧布利多樂呵呵道：“你不必懷有偏見。收集優秀的學生只是他的一項小愛好罷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她不置可否。鳳凰小小的眼睛注視著她，鄧布利多也交叉著手放在桌面，似乎在耐心等她講話。
“教授，上學期你保護了特里勞妮教授，避免她被烏姆裡奇驅逐。我聽說，當年是你信任她，所以發出聘書。”這是她思慮已久的措辭。
“我必須糾正一點，只要是霍格沃茨的教員或者學生，我認為自己完全有義務給予正當的保護。”老人微笑道。
“你信任特里勞妮，我能不能認為，你相信預言的存在？”
鄧布利多的笑容彷彿凝滯了一秒。他圓滑地說：“有些知識是我們無法掌控的，即使人們總希望自己知道得更多一些。”
“上學期結束的時候，我去了一個地方——神秘事務司。”
“非常勇敢的行為，你們都很勇敢，”他的笑容多了幾分鼓勵，“雖然你可能不記得我送你們去聖芒戈的情景了。”
“就是在那兒，我看到——應該說聽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她停頓片刻，又鼓起勇氣繼續說，“那或許是一個關於我的預言。”
畫像裡一個帽子上插著羽毛的絡腮鬍男人睜開了眼，然而鄧布利多依舊語氣溫和地問道：“你大概知道伏地魔為什麼要引誘哈利去那裡了吧？”
“預言球。”簡神情古怪地頷首。
“神秘事務司的架子上有每個人的預言球，伏地魔企圖遏制一切阻撓他的因素，哈利就是其中之一。”
“那麼說，預言一定是正確的？”她不自覺僵直了雙腿。
“恐怕是這樣，”鄧布利多心平氣和道，“以往的經驗，過程會有差異，但預言指向的結局是不會改變的。”
她不說話，然而鄧布利多也看出了女孩驟然波動的情緒。他用魔杖指了指簡的身後，變出一把扶手椅，示意她坐下來。
“孩子，得知預言，往往也是預言本身的一部分。它一直在那兒等著你。”
“可是它讓我困擾，教授。”她不得不拆開一枚糖果塞進嘴裡。
“哈利也知道自己的預言，我們能做的，不過是積極解決問題而已。”他的語氣十分平靜。
她看著鄧布利多輕輕皺眉，讓焦黑的手平放在桌上。她沒由來覺得心裡輕鬆了些，雖然這實在算不得什麼安慰。
“如果我註定成為叛徒呢，教授？”她緩緩抬眼。
畫像裡有位女士短促地尖叫一聲，責怪另一個人左右推搡。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孩子。”鄧布利多審視地望著她，彷彿在等她回答一道考試題目。
xＳ壹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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