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安普塞面色潮紅，打著酒嗝拍了拍他的肩，權當告別。
佈雷斯再次邁出綠色火焰，眼前便是扎比尼莊園一層的小書房，那些聲音戛然而止。
那是不屬於扎比尼莊園的、歡愉極樂、徹夜喧鬧的聲音。
耳朵有瞬間的麻木，如同久居暗室的人陡然沐浴在陽光下，感官被遲鈍喚醒。
他的目光在壁爐對面的牆壁上多停留了幾秒，那裡原本懸掛著父親的一幅小像，今年已不聲不響換成三隻獵犬嬉戲的圖。
扎比尼夫人最喜愛的動物，不必說，也知道是誰授意。
父親在這房子中的痕跡日漸黯淡褪去，他試著回想，自己竟也記不清了，唯獨記得使用飛路網便必然看見的這幅書房裡的畫——父親穿著暗綠色的長袍，十指相扣握著魔杖，指節上綴著大大小小五枚戒飾，目光冷淡，坐姿神態意氣風發。
他定格了自己最意氣風發的年紀，那時定然沒想到有一天會倉促離世，只能在這窄小的深棕畫框裡看著畢生驕傲的家族繼承，又看著自己被“深情”的妻子棄如敝履。
走廊燭光徹夜不熄，佈雷斯緩步走著，餐廳那頭的門沒有關嚴，影子便從狹長的門縫裡擠出來，在猩紅的地毯上印下怪異扭曲的人偶戲。
他的腳步停滯兩秒，鞋跟碾過那個彷彿與另一道影子交融重疊的細長的影子，毫不猶豫推開門。
一隻銀湯匙跌落盤中。
清脆的響聲彷彿撞碎了一室春光。一陣風從門外撲入，長桌中央的燭影險些閃彎了腰，蠟油順著高腳燭臺蜿蜒而下。
“母親。”佈雷斯像是沒有看到任何異樣，淡淡喚了一聲。
管家艾爾森向他微微躬身，嘴角帶笑。扎比尼夫人用餐巾輕輕拭了拭嘴角，曼聲說：“這麼晚，我以為你留在德里安家過夜。”
佈雷斯無聲地笑了。這是說他回來的不是時候。
已近夜半，扎比尼夫人和她最信賴的管家獨處於餐廳，裝模作樣用餐，卻不知是晚膳還是宵夜。
“母親早點休息。”他說完，便鬆開掌著厚重木門的左手。
“佈雷斯。”
他伸手抵著門。重枝吊燈的片影映在扎比尼夫人的臉龐，明眸善睞藏在灰色的陰影裡。
“既然你回來了，明天和達芙妮的晚飯就一起去吧。”她嗓音如鶯啼婉轉。
“達芙妮？”他不再散漫，認真遙遙望了眼母親，“你什麼時候與她如此親密？我以為你早就明白我的意思。”
扎比尼夫人支起身體，微笑道：“你六年級了，還有一年畢業，之後你們就可以訂婚。這是你必須要做的，佈雷斯。”
“絕不會是她。”他的聲音分外沉靜。.
動人的笑容凝固在扎比尼夫人臉上。
她的聲音不含怒意，卻不容置疑：“佈雷斯，你從未令我失望。你比那些毛孩子都要懂事、都要優秀，從來不讓我操心。但我不得不指出，你這次的判斷失誤了。沙菲克小姑娘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格林格拉斯又能帶給我什麼？不入流的小貴族，和沙菲克不相上下，名頭還是花了大價錢請人寫進去的。”他微微牽動嘴角。
黑黢黢的角落傳出動靜，似乎是某隻小精靈魯莽地撞在架子上。
扎比尼夫人擰起眉頭，又淡淡松落，柔聲道：“你不喜歡達芙妮，他家的小女兒叫......阿斯托利亞，不聲不響，性子更柔和些
——”
“你多慮了，”佈雷斯截斷她的話，“我沒有考慮過她們，除了簡之外的任何人，我都沒有考慮過。”
扎比尼夫人的笑容鬆動了。她的語速有些急促：“看看那個女孩的眼睛——我如何會不清楚，偽裝的良善背後就是愚蠢莽撞。她父親當年做了那樣的事還能安然無恙繼承家產？用你的腦子想想，佈雷斯，有其父必有其女。比起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容忍一隻聒噪的麻雀又有何難？”
佈雷斯不為所動：“母親，說到底，你只是珍惜這些財產罷了。可是扎比尼家，以後都是我的。”
這是她精心培養的兒子。她厭惡不聰明的人，厭惡唯唯諾諾言聽計從，這個孩子從小便能機靈地看穿她的喜惡，凡事幾乎都令她稱心。她不介意他的叛逆，有思想的蒼鷹才能蠶食弱小。ノ亅丶說壹②З
然而今年，她發覺自己實在太過縱容他。
“你的？”扎比尼夫人發出細碎的笑聲，“看看這家裡的東西，哪一樣是你掙來的？沒有這個姓氏，你什麼都不是，傻孩子。”
吊燈繁複的水滴狀晶體反射令人目眩的光。佈雷斯短暫地凝視著，一字一字說：“這不是我活著的理由。這個姓氏，只會因我而存在，並非我靠著它活。”
扎比尼夫人的笑容徹底消失。她的嘴唇微微翕動，佈雷斯已任由沉重的門自己闔上，走向幽深的暗影中。
她拿起叉子，對準白淨瓷碟中央那顆紅豔豔的櫻桃，手卻不聽使喚被氣得瑟瑟發抖，怎麼也插不中。
她手腕發力，方才想擲掉叉子，男人溫熱的手掌襲來，包裹著她的手，穩穩拾起櫻桃，帶著她遞送至唇邊。
“佈雷斯不再是個小孩子。”艾爾森弓著腰，隔著椅背也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她推開男人的手，還是將叉子扔在盤裡。
“自以為是......”扎比尼夫人不滿道。
艾爾森護著她起身，為她整理微亂的長裙。垂首藏起眼中一閃而過的暗光，低聲說：“您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也未嘗不可。”
為了避開那頓難以下嚥的筵席，佈雷斯趁早便趕到德里安那兒——距離開學僅有兩天，他不打算再回家。然而扎比尼夫人不聞不問的態度，卻讓他隱隱不安。
德里安與他並肩快步穿過對角巷狹窄的小路，口鼻撥出團團白霧，嘴裡仍喋喋不休：“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不去找德拉科？我是說——他沒準兒能勸勸扎比尼夫人。”
佈雷斯側頭睨了一眼，說：“德拉科的煩惱遠比我們這些閒人多。我恐怕，他不得不花幾倍時間照顧憂慮脆弱的馬爾福夫人。”
德里安噎住了，他自然知道馬爾福和帕金森在搗鼓些什麼。斯萊特林慣常保持一種天然的警覺，他們不熱衷於多管閒事，特別是敏感話題。除卻帕金森主動找上的那些“幸運兒”，他屬於毫無疑問的觀望派——斯克林傑手腕強硬，黑魔王行蹤不明，保持緘默仍是最好的選擇。
“那麼，潘西？我記得她和沙菲克女孩關係不錯，她在那些貴族夫人們跟前也臉熟得很。”他側身避開幾個上半身被捧在手臂裡的紙盒牢牢遮住的小孩，接著說道。
“韋斯萊魔法把戲坊”幾個大字交替閃爍著，那裡依舊是對角巷人氣最旺的商店。佈雷斯的眉頭動了動，沒有接話。
德里安目不轉睛地盯著櫥
窗裡兩個對戰的騎士玩偶看了半晌，後知後覺想起話頭：“那個女孩究竟有什麼魔力？你不像是魯莽到與母親翻臉的人。”
古靈閣就在不遠處。他們拾階而上，走到大廳中部空閒的櫃檯。
“不完全因為她，”佈雷斯示意他先來，“那些外人說的話，讓我母親的耳朵根越來越軟。”.
站在櫃檯後的妖精拖長了語調，細小的眼珠左右掃視他們：“德里安普塞先生，您需要什麼服務？”
“取錢，”德里安冷淡地頷首，又扭頭對佈雷斯道：“你是指婚約？半個斯萊特林都等著看你們的笑話，你贏，或者格林格拉斯贏。”
佈雷斯向妖精表示他的目的也是取錢，淡淡笑了：“你和簡相處一陣子，就能知道她和其他女孩很不同——她沒有那些虛偽的面具，她的眼睛，永遠是清亮的。最重要的一點，她理解我。”
“那我很期待真正認識她。”德里安嘟囔道。
“您是佈雷斯扎比尼先生？”妖精重複了一遍。
佈雷斯皺眉：“有什麼不妥？”
“請給我看一眼您的魔杖。”
那妖精接過他的魔杖，從上到下細細驗了一遍，還給他道：“很抱歉，您不能使用扎比尼家族的金庫。”
“你在胡說什麼？”德里安吃驚地斥責。
“我們接到了命令，佈雷斯扎比尼先生無權進入金庫。”妖精一副公事公辦鐵面無私的臉孔。
德里安啞然望著他。
佈雷斯扯動嘴角，似笑非笑。他的聲音低沉，寒冷如冥間河水：“去辦你的事吧，我在這兒等著。”
再度回想起這段前所未有的經歷，是假期後的第二週。佈雷斯獨自坐在面向休息室那扇玻璃的扶手椅上，看著渾濁綠水中潛游巡迴的魚。
地窖通風很差，休息室內公共區域不能吸菸。他掌中握著德里安借給他的香菸盒，煙癮作祟，心中如蟻蟲噬咬般酥麻，卻不願邁開步子到樓上去。
他不想承認，其中一半的原因是擔心遇到簡，擔心她一眼便看穿他的窘迫。或許是他多慮——誰又能猜到此時此刻，女富翁扎比尼夫人的獨子兜裡只剩上半學期沒花完的幾枚金加隆和一個銀西可？
沒人敢說這種瘋話。
他遲疑著彈開匣子，抽出一支略微嗅了嗅，便陰著臉扔在一旁。
半分也比不上他平日習慣的煙。
他的心情跌落谷底，偏有人毫無危機感地湊上來——不，是他自找的麻煩。
“他們說你找我。”潘西的傲氣有增無減，舉止間甚至多了幾分妝容精緻也蓋不住的陰森。
“等待一個優秀的同伴，永遠不嫌晚。”他說。
潘西輕敲扶手，翹起鮮紅的嘴角：“沒錯，我和德拉科的身邊一直留有你一席之地。但我想聽聽理由，你之前可不是這個態度。”
“我從沒有拒絕你，潘西，”他的神情無懈可擊，“如果你真的需要一個理由把心放回肚子裡，我母親掌控家族事務時日已久，不信任我有能力代替她。我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是我們共同的目的。”潘西忽略他矯飾的語言，拍了拍手。
“但我依舊對效忠黑魔王保留自己的態度。”他又狡猾地附了一句，試探著她。
潘西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情緒，笑得興致盎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效忠’，首先，你需要證明價值。這週六，來有求必應屋。”
如果您覺得《HP 霍格沃茨支線日常》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m.51du.org/xs/5560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