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鬱銘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轟的一聲盡數崩塌,他緩緩的蹲在白黎黎面前,聲音輕又抖:“白黎黎,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可白黎黎並沒有如他所願,她吐字清晰的說著自己的病,一字一句,緩慢道來。
江鬱銘不知道的兩件事,一是曾經那個未曾成型的孩子,而是白黎黎此刻遭遇的胃癌,被女人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江鬱銘眼裡的光慢慢熄滅下去,化為一灘死寂的黑水,白黎黎伸手,抹去他臉上的冰涼,輕聲開口道:“我沒有未來,但我想,他也許是曾經我們失去的那個孩子,又回來找我們了,江鬱銘,別阻止我。”
江鬱銘終於知道,畢辭那天在門口問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選孩子,還是要白黎黎。
這是一個不需要考慮的問題,可此時此刻,他心如死灰,對上白黎黎帶著淚,也帶著期待的眼,說不出半個拒絕的字眼。
江鬱銘只覺得自己像一條缺了水的魚,張嘴狠狠吸了兩口氣,胸腔裡,一片刺痛。
他將頭埋在白黎黎的手邊,像孩子一樣哭了出來,比兩年前,白黎黎說著分手,更加痛苦。
而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前路無盡,唯有黑暗。
生與死,是最難跨過的坎。
當江鬱銘走出房間的時候,神色間已經沒了青年人的生氣,像是在所有的生機和希望,都留在了那間臥室裡。
畢辭便已經知道他的答案,想對他冷笑一聲表示不屑,卻無法做出這樣的表情,他知道,江鬱銘的心情,並不比他好一分一釐。
“江鬱銘,我早就想告訴你事實,是她求我不要說,我早跟你說過,讓你不要後悔。”陸文彥在江鬱銘踏出房門的一刻,說了一句話。
江鬱銘想到那天,陸文彥穿著白大褂拉著畢辭的那個表情,好像早就預料到他今日的心死如灰。
他轉頭看了一眼臥室,靜靜的走了出去。
這天過後,白黎黎心裡像是放下了一塊巨石,竟然跟之前並無二致,能吃能喝,導致陸文彥千辛萬苦帶來的藥物,根本沒有派上什麼用場。
畢辭和江鬱銘以為,這是好現象,卻忽略了陸文彥眼底的凝重和惋惜。
不過是用母體養著肚子裡的孩子罷了,生而為母,本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奇蹟。
這樣做,固然會提高孩子存活的機率,可同時,白黎黎也徹底斷了生的機會。
陸文彥知道白黎黎所想,便從不在江鬱銘和畢辭面前說起這情況。
離預產期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了,白黎黎已經開始行動不便,但這天晚上,她拿出一張紙,上面整整齊齊列著一排名字。
“這是我這些天想出來的名字,男孩女孩的都有,你們兩看看。”白黎黎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說道。
即將臨盆的她,身上的水腫越來越濃重,可江鬱銘卻認為,這樣的她,會留在記憶裡一輩子。
他垂了垂眼,拿過那張紙,畢辭坐在一邊沒有動,兩人早已說好,孩子的名字由江鬱銘選。
畢辭喜歡的,歸根結底,只有白黎黎一人,開始想要那個孩子,也是出於不甘和想留下一個念想。
這段時間,他呆在江鬱銘和白黎黎身邊,清楚的感受到了差別。
白黎黎心裡所想所念,唯有一個江鬱銘罷了,對他,除了感激和憐憫,再無其他。
畢辭就覺得挺沒意思,他要的是白黎黎的愛,除此之外其他的感情,於他來說,全是不切實際的東西。
沒人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只有陸文彥隱隱感覺到,畢辭對白黎黎,似乎有點保持距離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