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色的屋簷上,落滿了雪,棉白而厚重,前些年在院中親手栽種的竹林,如今已經長成,粗細相雜,茂密得影影倬倬,竹葉在白雪的積壓下甚是葳蕤。
半開放式的庭院中,有人在廊下煮酒,那人身材頎長,披著雪白的狐裘,跪坐的姿勢極為完美,腰桿挺直,微微側首聽桌上酒沸的動靜……只需要一個身影,細微之處的姿態,便能道出其身份的金尊玉貴。
“咚咚咚……”是厚重的軍靴踏在中空的木質廊道所發出的動靜。
來著頗為急切,腳步匆匆,已是完全忽略了此舉的不合禮儀,可見所持之事的急切。
“世子!”果然,那身著甲冑的孔武有力的男子甚至還沒有踏入屋中,也來不及與守候在門口的隨從交談讓其請示,便直接隔著雕花鏤空的木門,喊出了聲。
武將隔著木門的鏤空與輕紗的朦朧,能看到那個修長的身影,可是對方沒有出聲,就連守在門口的兩個隨從都默默地站直了身體,垂著頭。
寒風襲來,一陣蕭瑟。
武將那粗狂的臉上難掩激動與焦急,他又喊了一聲“世子!”,接著道:“是琅琊郡那邊,有訊息了!”
“噓~”那人終於回應他了,卻是讓他噤聲。
武將臉一僵,已經湧上了喉嚨的話,又生生嚥了下去,他抿了抿唇,眉頭皺了好幾下,最終將所有的急切都安耐住,隔著門,恭敬地拱手,靜靜地站在門外等候。
一盞茶過去了,狐裘的貴公子終於聽到了精緻的純銅酒爵中發出了細微的聲音,醇厚的酒香四溢開來,他舉止優雅地吸了一口氣,將沸未沸,就在此時!他行雲流水地隔著玉帛,提起了酒爵,往兩個酒樽中倒入了溫熱的美酒。
“梓里,進來罷。”
等候在門口的武將,字梓里,也就是魏弘懿,聞聲幹跺了跺腳,抖落了肩膀上積攢的雪花,隨從拉開了門,他趕緊走了進去。
文雅的貴公子神色淡淡,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他輕笑著抬手,讓魏弘懿坐下。
魏弘懿行禮後恭敬地跪坐在對面,他忍了又忍,可是面上的著急還是沒能掩飾住,魏弘懿開口就要說話,卻又被他的主子,也就是齊王世子萬英豪抬手打斷。
萬英豪挑了挑眉:“不著急,先試試我溫的酒。”
魏弘懿沒法子,只能端起酒樽一飲而盡。
萬英豪失笑,面上有著淺淺一層的嗔怒:“牛嚼牡丹!”
這位世子的語氣很是親切,頗為平易近人。
“世子!末將實在忍不住了,琅琊郡那邊……”開口甚是急切,可是說到後邊,魏弘懿又吞了聲,好一會兒才補上末尾的話,只有兩個字——
“成了!”
萬英豪輕聲哼笑,眼中閃過一絲的志得意滿:“我早便知會如此。”
他又親自給下屬倒了一杯酒,問:“屍首如何,可處理乾淨了?”
“還未找到,不過他絕對活不成了,世子前些日子所發明的弩|箭,箭矢粘上了蛇毒,他連中八箭……其中有一箭是左將軍所射,正中心臟,且穿透過背!”
雖然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世子殿下忽然就死死地盯住了那一位,還非得除之而後快,但是魏弘懿還是盡職盡責地完成了對方交代的任務,不問緣由,只聽命令。
風大了,穿過竹林,薄雪簌簌而下,萬英豪攏了攏自己的狐裘,嘴角卻慢慢地翹了起來,被穿透了心臟……?那怕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了。
然而他的面上卻不同心中的愜意,反是一臉慎重:“縱使如此,還需謹慎……終究是同宗同族,早些找到,且厚葬了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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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弘懿退下後,萬英豪連守在周圍的隨從和暗衛都一併揮退了。
然後,他終於露出了一個猖狂得意的表情,笑得牙根子都出現了,萬英豪不甚在意地揮了揮自己的衣袖,雖然這些衣物遠不如他曾經愛穿的那些那般的自由輕鬆,但是這桎梏著身體,讓一切肢體都不能做出過大動作的服飾,卻是隻有頂層人上人的貴族才能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