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車廂被一陣鈴聲打破,停了又響,持續幾次後,司機餘光看了車內後視鏡。
略顯空闊的後座空間裡只坐了一個人,那人西褲白襯,姿態隨意,襯袖下手臂白皙隱見青筋,涼薄的眼看著私人手機螢幕上的名字,眼底不見任何情緒。
男人的臉上已經有歲月的痕跡,可天生的骨相還是讓他保持著年輕時的好皮囊。
終於在鈴聲第四次響起的時候,電話被接通了。
男人按了揚聲,將手機丟在鄰座上。
一經接通,電話那頭暴躁且粗鄙的罵語極具穿透性,在安靜的車廂內尤其明顯。
“陳其昭你有種,藏得真夠深的,做人這麼陰你也不怕短命……”
罵聲繼續著,電話那頭的語氣越加急躁道:“哦對,不是你短命,是你命硬,你爸重病死了,你媽沒多久跟著去,就連你大哥也在你面前自殺,陳家人都被你剋死了,怎麼就你一個廢物活著?”
喋喋不休的罵語持續著,電話那頭的人宣洩著情緒,難聽至極。
恰逢紅燈,開車的司機不經抬眼看了下後視鏡,見到後座男人一如既往涼薄面孔。
男人開口:“林伯,斯文人不罵髒。”
他笑了笑,語氣誠懇像是問好:“你那邊有沒有下雨?帶傘了嗎?”
電話那頭不明所以,接著罵道:“帶個屁傘,陳其昭你瘋夠了沒有!”
“我這下雨了,好大的雨。”
陳其昭側目看向窗外的磅礴大雨,聲音不帶一絲情緒:“我大哥死的那天也下著雨。”
電話那頭愣了片刻,未等他說話,陳其昭繼而又道——
“雨天是個好日子。”
陳其昭似是喟嘆:“牢底坐穿的好日子。”
他突然笑了聲,話題一轉:“聽說林伯生日就在下週,晚輩沒什麼好送的,就送一句祝語吧。”
“我祝您長壽長命,終生|監|禁——”
電話那頭的罵聲在片刻後銷聲匿跡,司機掃了眼後視鏡,陳其昭主動掛掉通話,彷彿剛剛對方的咒罵無事發生,一點也沒影響到他的心情。
車很快就在某個路口拐道,進入了荒無人煙的郊外。
大雨濛濛,司機匆匆從駕駛位出來,開門撐傘。
陳其昭順手遞給了他一根菸,道:“在外邊等我。”
司機畢恭畢敬地接過,看著眼前人撐著傘走進雨幕裡,一步步走進山內墓群。
墓地安靜,陳其昭停住了腳步。
“沒帶花。”陳其昭目光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三座墓碑,“林士忠沒救了,他的賬目髒得很,後半生就只能在監獄裡待。只可惜沒讓你們親眼見見,你說你們是不是死得早了些?”
無人回應,只有呼嘯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