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江市成風私立醫院。
溫馨的藍色病床上躺著一個瘦削的青年。二十五六的年紀,白瓷般的面板微皺,顯得黯淡無光,沒什麼精氣神。
不過此時,他棕黑色的瞳孔卻分外執拗。
“夏夏,我想回家。”即便是在醫院住了有半年,明楉的聲音依舊輕軟。他雙手有些沒力,但還是像跟自己較勁兒似的,攀上男人的手臂。
程閆夏高大的身軀坐在床沿,大掌搭上去。指腹輕輕摩挲明楉的手背。
明楉已經好幾次這樣說了,但前幾次都被男人用其他事兒糊弄過去。他不想呆在這裡,即便是它不像個醫院。
明楉帶著懇求,清澈的眼眸潤溼:“老攻,要回家。”
程閆夏攬過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明楉抱緊。極力忍住指尖的輕顫。
他半垂著腦袋沉默很久,才聲音極低:“好,回家。”
——
半個小時後,明楉如願坐上了回家的車。
他全身被厚實的冬衣裹得嚴實,厚厚一層像一隻白熊。帽子、圍巾將腦袋遮住,只餘下雙滿含著欣喜的眼睛能勉強看得了外面。
“夏夏,你說今年什麼時候會下雪呀?”
明楉窩在程閆夏的懷中,額角抵著男人的肩膀才勉強能抬著半個腦袋。
圓圓的眼睛藏在毛絨絨的帽子下,長睫忽閃,倒是比主人有精氣神。
程閆夏一頓,低了頭挨在明楉的頸邊。“應該快了,楉楉要是好了,我就帶你看雪怎麼樣。”
明楉被他弄得癢癢,雙眼彎彎的。“說話可要算話。”
“嗯,說話算話。”
——
車門開啟,明楉被高大的男人抱著進屋。他枕著程閆夏的肩膀。
視線中,男人的喉結邊,一個小小的,針眼那麼大的黑色小痣落在上面。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耳邊的風嗡嗡吹著,凜冽如冰刀似的要將明楉留在外面的眼睛割裂。明楉向著男人縮了縮,將風嚎聲拋在腦後。
院子裡的樹快要掉完葉子了,餘下幾個孤零零的。這會兒,也像是受不住這沉重的拉扯,打著旋兒摔在地上,發出破碎的哀鳴。
明楉被吵得像在腦中架了鼓,轟隆隆的,吵得很不安寧。他不想程閆夏知道自己的難受,只能將渙散的眸子落在院中。
最後一片枯黃的葉片打著卷兒,被踩爛之後又覆上一層白雪。明楉就是在這樣一層雪中,遇見自己的夏夏的。
那年,他二十五歲。
“夏夏,我有點冷。”明楉包裹在手套中的指尖冰涼,但仍執著地緊緊攥住男人的衣襟。像是怕被丟了似的。
程閆夏大掌蓋在他的臉側,聲音悶悶地從他的胸膛傳到耳朵裡。
“到家了,進屋就不冷了。”
“待會兒給楉楉脫了衣服,泡一泡熱水。晚上睡覺老攻抱著就一直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