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覺得喉腔被堵塞得難受,不由得叫喊一聲,才突破了那層莫名其妙的難受黏稠。
蠱雕一般的叫聲從她嘴裡發出,她瞬間睜開了眼睛,卻只覺得眼皮無力。
刺眼的光芒扎得她猛地把眼睛閉上,空氣中的血腥味讓她懷疑自己的魂魄是被丟進了一隻剛進食的幼年蠱雕體內。
“尊敬的主人,能不能恩許……我最後一個請求……我想看看……我的孩子……只是看看……”
她感覺抱著自己的人猶豫了片刻,自己才被遞給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的臂彎十分瘦弱,在沒有被布包裹起來的情況下,她感受到這個人在顫抖。
她緩緩睜眼,希望適應光芒。
眼部的黏稠讓她難受得皺眉眨眼,胡亂艱難地舉起無力的手,想抹去眼上的汙漬。
她不是很明白這是個什麼情況。
她記得自己沒來得及畫完「佔魂陣」就被那些所謂玄門正派圍攻而死。
她只知道自己現在覺得渾身很噁心。
是被玄門那群混蛋困在了一個幼獸的軀殼內嗎?
她再度緩緩地睜開了眼,冰冷的雙眸冷冷地看著面前這個女人,腳指直直戳向她的眼珠。
“清潔一新。”一個低沉沙啞的男音響起。
在感覺到自身清潔的剎那,她收回了腳,一動不動,甚至故作無辜地睜著眼睛,似乎是好奇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張嘴吐了個口水泡泡。
那是一種如毒蛇一般陰森詭異,又如兇獸一般充滿著威嚴與壓迫,帶著強者獨有的神秘、冷淡與恐怖,讓人心生畏懼的聲音。
她聽見背後的男人似乎是低聲笑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成功取悅了她身後這個男人,也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也“咯咯”地笑了兩聲。
她看見了女人瞬間蒼白的面色,疑惑地眨眼。
她感覺自己身子一輕,彷彿失重一般緩緩飄浮起來,於是很捧場地又笑了起來,似乎被逗樂了。
她終於轉身,不過似乎是被一股力量強迫的。
她很有覺悟地沒有反抗。
她看到了面前這個幾乎不能稱之為人臉的臉。
暗沉色如死屍般的青灰色面板,光是看著便能感受到它的僵硬。鼻尖似乎有些扭曲地上揚,面部彷彿被可以磨去了細節一般,只剩石頭般的皮相上一點簡單的凹凸不平能看出五官。
那雙深紅色的雙眸,神態中透著與他聲音相同的詭異的冷漠與神秘。
似乎還有一點點滿意的笑意。
她衝對方很純真地笑了,表達著彷彿“與生俱來”的親近。
她從來都知道辨別強者。
對方也笑了,蛇蠍般透著狠毒的血色雙眼中是對於優秀作品的欣賞。
“求求您……求求您……”
她聽見身後的女人,虛弱地用哭腔懇求。
“你做的很好。”
她看見面前的人深邃的雙眼並沒有移開,於是她也以好奇的目光看著面前的人。
那不是一個很好看的長相。
她大概腦補出了一個劇情,想著接下來身後這個女人肯定會說出的四個字……
“賜死我吧!”
她聽見女人幾乎撕心裂肺,卻因為虛弱而完全沒有氣勢的叫喊——不,幾乎不能稱之為叫喊,只是哀求。
她心裡不禁皺眉,由於這與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樣的四個字。
她作出她所認為的,她這個年齡應該作出的舉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閉著眼睛哭,因為面部的肉還沒長開,如果睜著眼睛哭會很奇怪。
“AvadaKedavra。”
她聽見對方這麼說。
她感受到了微弱的波動。
她感覺這咒語有點耳熟。
身後的女人沒了聲音,她就逐漸收起了哭腔,恢復了平靜,紅著眼睛看著對方。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飄到了對方的旁邊,看到了對方和那個女人。
她看著對方手裡的魔杖,心裡瞬間一陣驚濤駭浪晴天霹靂。
她的餘光看見那血紅的雙眼看向了自己,但她仍一邊抽泣著一邊盯著對方手裡的魔杖,甚至大膽地晃著手腳,用笨拙的動作示意想要那個東西。
房間的門被敲響,敲的人很謹慎,不輕不重,節奏不快不慢。
“進來。”她看到那個青灰色的人開口。
她看向青灰色的那位,見青灰色那位也看向了她,她連忙張牙舞爪,一副又要哭了的樣子,拼命指著那根魔杖。
門被開啟,她聽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主人,這裡……沒事吧?我聽到您用了……”
“沒事。”
她看著青灰色這位和進入者談話,還是一門心思要抓那根魔杖。
被稱為主人的青灰色的人草率地回答了進入者,隨後又將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玩弄似的拿著手中的紫衫木魔杖,放到她的面前,被她一把抓住。
“看看這個急切的小巫師。”她聽到對方帶著滿意與玩味的聲音,非常捧場地“咯咯咯”地笑起來。
果不其然。
突然,她手中的魔杖被蠻橫地抽走,一雙血紅的眼睛瞬間對上了她的雙眼,她睜著眼睛,似乎不知所措了一會兒,又似乎被對方的壓迫感嚇到,久久沒有出聲,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對方暗紅的瞳仁。
“納絲塔,你的名字,記住了嗎?”對方沙啞的聲音帶著舌齒間的氣聲,彷彿陰冷的毒蛇吐著信子,帶著威脅與伺機。
她似懂非懂,依舊睜著眼睛,考慮了一下自己現在應該表現出什麼樣,奶聲奶氣地張牙舞爪“啊”了兩聲。
心裡想了想這個名字除了讀起來像蛇佬腔還有什麼意義,她便逐漸又如正常嬰兒一般哭了出來。
黑魔王似乎被她這突然又哭弄得有些不悅,皺了一下眉頭。
然而作為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她不應當懂得察言觀色。
於是她繼續哭。
看來……並不是她被玄門那群狗東西困住了。
她哭泣著,心中的笑意噴薄而出。
她活過來了。
她沒有死。
嬰兒璞玉般的黑色雙眼中飽含淚水,在臃腫的眼皮下透著若有若無的,讓人無法發覺的笑意。
而且……
第一次有真正意義的“名字”的感覺,真是太奇妙了。
她謹慎地在黑魔王再次開口前,瞄了一眼床頭櫃的日曆,勉強看見了時間點。
那是血紅色的“1981年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