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程序

愛的程序
書名:愛的程序
類別:其它小說
狀態:連載中
釋出:2021-12-28 05:03:07
更新:2021-12-28 05:0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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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吾要讀為您提供完整版本的其它小說《愛的程序》繁體版全文免費手機線上閱讀,該小說是艾麗絲·門羅傾力所著,內容導讀:★斬獲加拿大總督文學獎★門羅創作純熟期的開端人的一生中能有幾回,曾經的伴侶再次相見,塵封的童年記憶忽然驚醒,年邁雙親像嬰兒一般被子女照料?《愛的程序》的11個短篇中,門羅將目光投向普通人生活中最為私密的角落,聚焦於戀人、夫妻、手足、親子之間難解難分的鬱結和愛。作家的敘述尖銳而富於同情,記錄了生命不同階段中,人的自我、抉擇以及對愛的體驗是如何悄悄地轉變。《愛的程序》發表於1986年,令門羅第三次斬獲加拿大最高文學獎——總督文學獎。作者:艾麗絲·門羅 翻譯:殷杲標籤:艾麗絲·門羅愛的程序加拿大短篇集_完整目錄線上全文閱讀

鵝絨鎖 蘇若雪 陳揚 林綰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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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程序

我上班時接到電話,是父親打來的。那是我離了婚,幹起房地產行當後沒多久的事。我兩個兒子都在上學。九月挺熱的一天。

父親禮貌周全,哪怕對家人也是如此。他不厭其煩,先對我問候一番。鄉下人講究禮節。就算為了通知你家房子著火了,電話裡也必定先是一通寒暄。

“我很好啊。”我說,“你呢?”

“不咋樣吧,我覺著。”父親答道,還是他那老一套口氣——帶點歉意又有點矜持。“我想,你母親去了。”

我知道“去了”意味著“死了”。這個我懂。然而有那麼一兩秒鐘,我看到的是母親戴著她的黑色草帽,沿小巷走遠的樣子。“去了”這個詞好像滿載的不是別的,而是一股子深深的欣慰甚至歡樂——門一關,你家回到正常狀態,你可以無拘無束地享用空間時的興奮感覺。我父親的語氣裡也流露出這種情緒——在歉意的後面,有一種類似屏住呼吸的奇怪音調。然而,我母親從來都不是個負擔啊——她一天也沒病過——而且,對於她的去世,我父親遠非感到寬慰,而是難以接受。他說,他從來過不慣一個人的日子。他心甘情願地搬進內特菲爾德縣立老人之家。

他告訴我中午進門時發現我母親躺在廚房沙發上。她摘了些西紅柿,擺在窗臺上捂熟,然後一定是覺得不舒服,躺了下來。講著講著,他聲音顫抖起來——正如你能預料到的,變得結結巴巴——是因為不知所措吧。我在腦海中看到那張沙發,它鋪著舊被子,就在電話下方。

“所以我想,最好還是給你打個電話吧。”父親說。然後等著我吩咐他該幹什麼。

每天中午、晚上,還有早上,一睜眼,母親都要跪下祈禱。對她來說,每一天的開始都蘊含著上帝的旨意。每晚她都要總結所做、所說、所想的,看看能否得到上帝的認可。有人可能會覺得這種生活挺無趣的吧,但他們沒看到關鍵。首先,這樣一種生活永不會令人厭倦。沒有哪件事對你而言不是意味深長的。即便困難重重,生病、窮困、醜陋,你依然能珍惜你的靈魂,就像用盤子端著一枚珍寶走過人生。午飯後上樓祈禱時,我母親總是精力充沛、興致勃勃,莊嚴地微笑著。

她是十四歲那年,在一次營地聚會時被拯救的。就在那個夏天,她自己的媽媽——我外婆——去世了。有好幾年,我母親都會和其他許多被拯救的人一起聚會,其中有些人被拯救了一次又一次,是些熱情洋溢的老罪人了。她會講述聚會上都發生了些什麼:唱歌、喊叫、手舞足蹈。她講過有個老人站起來嚷道:“下來吧,主啊,下到我們中間吧!穿過屋頂下來吧,屋瓦的錢我來賠!”

結婚後,她做回一個簡單的聖公會信徒,一個認真的信徒。那會兒她二十五歲,我父親三十八歲。一對身材高挑、相貌出眾的人兒,出色的舞者,打牌高手,擅長社交;不過也是一對認真的人兒——要我一準會這麼形容他們。現如今沒什麼人這樣認真地生活啦。我父親不像我母親那樣篤信宗教。他是聖公會信徒,奧蘭治黨員,那也是一個保守黨派,因為他從小就受那樣的教育。幾個兒子當中,他留在農場上和父母同住,照料他們一直到去世。他遇到我母親,等著她,和她結婚。然後他有了一個可以為之奮鬥的家庭,為此倍感幸運。(我有兩個兄弟,以及一個嬰兒時就夭折的妹妹。)我總感覺,在我母親之前,我父親從沒睡過別的女人,而且娶她之前也沒和她睡過。他不得不等啊等的,因為我母親一直不肯結婚,直到她把她媽去世後,她爸花在她身上的每一分錢都還了回去。一筆一筆賬她都記著——食宿啊,書本啊,衣服啊——以便日後償還。身為教師,她結婚時不像別的教師那樣有積蓄,也沒嫁妝、床上用品或餐具。父親時常開玩笑地做出一臉憂鬱神情,感嘆他本指望娶個銀行裡有存款的女人。“不過,要弄到銀行存款,就得接受那存款的臉蛋兒,”他說,“有時候那樣划不來啊。”

我們家有大大的、屋頂高高的房間,裝著墨綠色百葉窗。百葉簾拉下、擋住太陽的時候,我常喜歡晃著腦袋,捕捉從孔穴和縫隙裡透進的光線。我喜歡看的另一樣東西是煙囪的汙漬,不管舊的還是新的,我可以把它們想象成各種動物、人臉,甚至遠方的城市。我給兩個兒子講這個,他們的爸爸丹·凱西說:“瞧,你們媽媽家裡窮透了,他們連電視都買不起,只好在天花板上弄出這些汙漬——你們的媽媽只有天花板上的汙漬可看!”他素來喜歡取笑我以貧窮為榮的想法。

父親很老的時候,我發覺他並不怎麼介意人們嘗試新做法——比如說吧,我的離婚——他更介意的是他們編出各種新理由來作解釋。

謝天謝地,他無須知道嬉皮士公社那類事。

“主可從來沒想這樣。”他常這麼感嘆。在繡線菊灌木叢後頭,和老人之家的其他老人們圍坐在漫長昏暗的走廊裡,他會感嘆,主可從來沒想要人們騎著摩托車或雪地摩托車在鄉下亂闖。還有主可從來沒想要護士們的制服變成長褲。護士們對此毫不介意。她們管他叫“帥哥”,還告訴我他是一個真正的老甜心,一個真正虔誠的老紳士。她們對他那頭濃密烏髮驚歎不已,他一直到死都是一頭密發。她們給他洗頭髮,梳得漂漂亮亮的,趁還溼著,用她們的手指給它繞出波浪。

有時,儘管她們百般照料,他還是有點悶悶不樂。他想回家。他擔心母牛啊,籬笆啊,還操心誰來起床生火的問題。偶爾也會有個把刻薄的瞬間——不過非常少見。一次我進門時,他帶著敵意,輕蔑地瞥我一眼,說:“這會兒你膝蓋上的皮還沒全磨掉啊,真叫我意外。”

我笑了。我問:“為啥?擦地板嗎?”

“做祈禱嘛!”他唾棄般道。

他搞不清自己是在和誰說話。

我不記得母親的頭髮除了白色以外還有過什麼別的顏色。母親二十出頭時頭髮就白了,而且一縷年輕時的頭髮都不曾保留——它曾經是棕色的。我常常纏著她告訴我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棕色。

“深色的。”

“是像布倫特,還是像多莉?”它們是我們家的兩匹工作馬,組成一支馬隊。

“我說不清。那又不是馬毛。”

“是像巧克力嗎?”

“有點吧。”

“它變白了,你不難過嗎?”

“沒有,我很高興。”

“為什麼?”

“我很高興我頭髮的顏色不再跟我爸爸一樣了。”

恨始終是一種罪過,母親告訴過我。記住這個。你靈魂裡的一滴仇恨,會擴散開來毀掉所有色彩,就像白牛奶裡的一滴黑墨水。我被這個震住了,挺想做個試驗來著,但我知道不能浪費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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